林澜不止在一家任道长，隔壁苏州府、扬州府、宁波府和绍兴府都有几家道观都奉她为传道祖师。在几家道长相继过世之后，只得由她来接手这些青黄不接的几家道观。
就算是华亭县内的大达观，也不过是林澜兼任道长的一家。而她自己的本观，则是佘山下的一家规模极小的道观。
魔法地球世界的佘山这儿也设有天文台，但她真没想到在这山脚下还能立着一方道观。
佘山的周围被层层别墅区围拢，看到那些穷奢至极的微缩庄园，薇琳简直难以想象同样屹立于此的道观究竟该多么值钱。
而将这问题问出时，林澜也在听到后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猜到了女孩肯定会问及此事。
恰巧，她也很乐意说。
“这片别墅区应该是二十年前动工的了吧，算上后来一点点外扩的建造，差不多花了五六年时间才向外销售。”
林澜望了一周不同建筑风格的洋房，回忆道，
“当时那些开发商还真有登门我观表示说想要吃下这块地皮的，开出的价格……是那时的我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数额。”
“我还以为道长见惯了大黄鱼呢。”
“听闻过，我观也拥有过，但没有经过我眼，”林澜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出了曾经历过的那段惊涛骇浪的历史，“修道之人没什么金钱需求，我观那是也中断了几十年传承，连拆都拆了好几座偏殿，那些大黄鱼也都用去赈灾救济百姓了。”
“那后来观上香火旺嘛？”
“自我从祖师爷那儿接了拂尘的那时起，观上就没什么香火了——战争终究还是夺去了太多人的性命，当时势单力薄的我们也没能成功救下太多的人。”
话及此处，许是也意识到话题走偏，林澜才轻笑着打趣道：
“总感觉跟你待在一块儿的时候，话题每次都能跑偏哦？”
“真巧，我妈也是这么说我的！”
白发女孩权当道长这是在夸自己了，骄傲地双手一叉腰，用鼻子出气道。
“不过道长，你们那时就算不是太多，也肯定救下了很多人吧？毕竟你们会道法。”
尽管不知道那时候的道长还有没有厉害到如今的地步，枪子儿对她或许还有些威胁，但比起什么异能都没有的凡人来说，修道的林澜理应拥有更多的筹码。
林澜对此也不回避谈及，寥寥几字就将事情说得明明白白：
“战场上总是各司其职，常规战场有常规战场的打法，需要我们去对付的也不会是持有凡器的普通士兵。”
当然，在那个时候，但凡是遇上侵略者的普通士兵，道长也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但我不觉得那些侵略者就会守规矩。”
魔法地球与地球有着类似的历史，除了各种超凡道路摆在了明面上之外，整体的发展路径大差不差。
百年前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时期里华夏百姓所要面临的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洪水猛兽，而是一头长满环装獠牙的嗜血蛭虫。
对于这样肮脏下流的怪物，薇琳可不认为它们会按规矩各打各的，只有可能将这力量摆到明面上，肆意屠戮土地上颤抖着的无辜生命。
对于此事，道长安静了一会儿，又或许是陷入了沉默。
或许是在犹豫，或许是不愿意回忆，这种徘徊恰恰佐证了薇琳的那句猜想。
“……我们还是谈回来吧，当时那些开发商开了多高的价？”
薇琳尝试为林澜搭一个台阶，毕竟最开始是由她那不合适的追问引发的问题。
而道长也顺坡下驴，没做好充足准备回顾那段历史中某些细节的她将思绪抽回，答说：
“五个亿，这在当时是超出了十二倍地价的开价，他们似乎很有信心将这里打造成一个能创造更多价值的奢华住宅区。”
“喔↑趣↓，五个亿？二十年前？”薇琳掩口作惊讶状，“你们这里二十年前应该也是同等面额下比现在更值钱的吧？”
“而且那时候，佘山地块才刚刚开发不久，没人能想到它今天的模样，”
林澜不无肯定地说道，
“他们是一群精明的商人，既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又肯下赌注，眼光长远而毒辣，掷出筹码的魄力也十足。要是当时我没能及时赶回观里，监院可能就要被他们忽悠住了。”
要是带着一张地契就稀里糊涂地跟人家上了土管局，那今天这座小道观可就彻底没了踪影了。
就连薇琳，也忍不住为当时并不知情的林澜正巧在危急关头回到观里这件事舒了一口气，深感这座道观能够存续至今的不易。
“虽说最后还是买卖了几片地皮出去，但那也确实是我们观里用不着了的闲置地块了，”道长继续说道，“我们观在大名初年兴建，那些地块中就有曾经的老祖坐化的柴房，也有曾经用来种植灵药的苗圃，但时至今日都已经没用了。”
“真有灵草啊？”听到感兴趣的东西，薇琳两眼放光地追问道。
“也许吧，至少祖师爷是这么说的，”林澜实事求是地解释说，“以前或许有，但我这辈子是没再见到过所谓的灵株，更别提古籍中的那些灵丹妙药了。”
“现在这个时代，道法依然能够得以传承已经很好了，至于其他，已然不能过多奢望。”林澜叹道，“现在大行其道的是西方的魔法，本土的道法已经式微。”
“等灵脉重新活跃起来，一切就会好起来的！”薇琳给林澜打气道，“这颗星球的自然能量流有些不自然的紊乱大抵也是因为破碎虚空的缘故，只要两三百年的功夫，星球自己也能逐步走回正轨的。”
“但是要不了七八十年，传承就会断。”林澜道出苍白的现实，“还记得我之前再没提起的那三个晚上没来找我谈心的弟子吗？一天后，他们就从观里离开了。”
“……”
“魔法为世人津津乐道，道法却少有信者。魔法师协会在公众场合处处打压我们的道法与仙术，反倒还以此为要挟威逼利诱要我坐上魔法师协会的主座，自己扇自己巴掌……现在知道了吧，为什么我没怎么听，就看好你的计划？”
“因为……你别无选择。”
“哈哈，爽快——因为我别无选择。”
道长仰天长笑，捋了捋不存在的白胡子，眼中神光坚定地宣言道，
“那帮魔法师虽然就差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没做了，但也不必要因此血流成河，所以将一切摆到台面上、加速灵脉复苏的过程，就是相对最和平也是最有效的让道法重新走入大众眼中的办法。”
“但按照能量生灭规律，加速灵脉的形成，也会同步加快虚空肌瘤的出现，”薇琳说道，“虚空能量天克你们的魔法师，也就是说道长你的防卫压力将会在灵脉复苏后成倍上升，还是说……你就想达到这层效果？”
“怎么可能——你把我林澜想成什么人了？”
薇琳很难想象，吹胡子瞪眼这种词汇竟然能如此适合地用来形容一名美貌无双的陆地仙人，看得出来她很是不满自己的猜测。
她林澜如此铭记那段历史，自然是做不出将全天下百姓置于险地的举措的。
“在能够唤醒灵脉之前，还有足足十多年给我想办法，办法总比困难多，而且你也答应了会来帮我镇场子的不是么？”
“但我到那时未必抽得出身手来帮你，这是最坏情况，”薇琳道，“要是最坏情况真的发生，你没有找到办法，我也没条件帮你的话，那又该怎么办？”
“那……”
林澜笑得苦涩，
“…就让传承断了吧。
“就当是……天要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