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两声,电视机屏幕上占据右半边画面的可操作角色壮烈牺牲。
在少了一名角色后,游戏的后半段便成为了左半边1P的个人独秀,好生生的双人合作游戏一不留神就变成了大佬带飞,轻轻松松赢下了本关游戏。
“道长,你是真强啊!”
“玩得多了,地图都刻在脑子里了,能不顺嘛。”
林澜倒是很谦虚,将游戏技巧的高超归咎于经验的充分,很是高情商了。
“不玩啦。”薇琳将手柄看似随意地一扔,其实精准落进了收纳盒里,没有任何损伤的同时还顺便将收纳盒的拉链拉好,帮林澜放回了原处。
既然不玩了,电视机便被关上。
走到电视机柜前将供电排插总电源揿掉,林澜望了一眼在沙发里当土豆的女孩,有些好笑地提议说要不要出去走走。
薇琳对此没什么兴趣:“佘山又没什么好玩的,小土丘罢了,还不如大金山。”
林澜念了一声“也是”,看来她也觉得佘山这地方算不得风景多么秀丽。
“要不去市区里转转吧,正好也要去商场里买点东西。”
“这个行——道长你开车?”
“开。”林澜点头,“驾照也不能白考地放在那,不是么?”
“喔,那我可要来坐坐看道长的车了!”
这下,薇琳就跟在林澜身后,一蹦一跳地上了她老人家的城市越野车,体验了一手丝滑至极的倒车回环与平稳匀速的下坡行驶后忍不住赞叹林澜的车技道:
“可以啊道长!你车开的是真行!”薇琳无不崇拜地说道,“要不以后您教我开车吧,正好我还没考驾照呢!”
林澜从后视镜里瞥了坐在后座中央扒拉着主副驾驶座位的女孩一眼:“不是我不想教你,就你这小身板,坐在驾驶座上既踩不着踏板又看不见挡风玻璃的,我这是在教人还是在帮忙制造生物基运算核心的陆地导弹啊?”
“好嘛,你就是嫌我矮!”薇琳嘟着嘴不高兴地坐了回去。
“矮点怎么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林澜乐呵呵地道,到了她这个年岁,谈起有关小孩子的话题就是要比其他话题更加让她有兴致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家里大门都出不去,你还能到处乱跑惹是生非,知足吧你。”
嘴里嘀咕着“谁惹是生非了”,薇琳双手托胸,对道长描述小时候自己人身自由受限的那段话有点感兴趣:“道长出身富贵人家?”
林澜没回避这问题,坦诚地应了:“高门大户,庭院都有好几进,在那个时候估计算得上个远近闻名的大家族了吧。”
“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是个富二代?”薇琳哼哼道,“道长,你还说你没见过大黄鱼!”
林澜叹气:“确实没见过,十几岁的时候家里就被一把火烧了,我逃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去跟其他兄弟姐妹一起收拾金银细软?”
听到这儿任谁都听得明白这所谓的一把火就是被劫了,或许是仇家杀上门,或许是其他地方来的侵略者,又或者是内生的祸乱,反正不是自家人的灶台失火,不然也犯不着说顾不上收拾钱财忙着逃跑这件事儿。
要不是看林澜说这话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手上的方向盘也稳稳当当地拿着,甚至还有闲心路怒一下对着那个不打灯变道的蠢货暗骂几声的话,薇琳还真不敢去八卦人家原生家庭的事情。
“后来就你一个逃出来了啊?”薇琳在林澜路怒期间问道,她担心自己这轻飘飘的声响恐怕传不进大骂前车乱开的林澜耳朵里。
“戆卵棺材!……啊对,就我一个——对个啥啊,我家没绝户呢,还对!”
好吧,看来林澜确实是骂人骂昏头了。
也就是这时候薇琳才不得不心生慨叹,开车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连道长这样涵养得当又超凡出世的陆地仙人都会被路怒症缠身,真是太恐怖了。
仔细回忆回忆,似乎索拉雅在开车子的时候也比平常会更加暴躁一些?
可是老司姬薇娅法拉却又是个开车的好手,心态好得不行,技术还超一流。
这样看来,似乎路怒症这玩意真是因人而异的,跟个人涵养真没什么关系?
却还是没敢直接问林澜有关路怒症的问题,薇琳担心自己等会也被林澜连带着骂了进去,不如继续八卦人家的家庭背景。
“后来还有联系嘛,跟以前的家人?还是说就全心全意皈依道门,断了?”
薇琳一想好像还真有可能,道长这无牵无挂的样子不像是刚死了同时期的老朋友们不久,而是老早就跟外面没什么联系了的那种感觉。
但事实往往都是反直觉的,薇琳这么觉得,不代表事情真就是这样。
“我知道他们还活着,都要到建国之后了,”林澜道,“那时候早已没了什么松江林氏,只有几个住在棚户里面黄肌瘦的帮工——我的二哥和三哥。”
“我还记得当时相认时他们都不敢轻易地叫唤我的名字,毕竟他们都不确信我究竟是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林润清、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外貌相似之人。”
林澜叹息道,
“那样的世道里能孑身一人活到建国的女子不是没有,但绝不可能是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前朝大小姐——
“就如后来从他们口中得知的其他姐妹的下落一样,这种女人大多因为各种原因被贩卖、欺辱、虐杀,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寄人篱下。
“乱世之中徒有其表的没落门户的小姐,身体娇弱、思想腐朽,既无法自主劳动,又无法融入新时代……那样注定到来的结局,我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去设想。”
“乱世是这样的……所以后来你们没相认啊。”
薇琳有意避开了其他人下落的问题,单独就那两个沦落为棚户劳工的黄脸男人的话题进行延展。
“自是没有的,但我想他们还是认出了我来,”林澜回忆当时的细节后,断定道,“当我跟他们表明佘山之下立有松江林氏大小姐衣冠冢的时候,他们浑浊眼珠里头神采的变化让我知道了,他们大抵是明白不能再相认的事实。”
“就连后来分别,他们称呼我的也是道仙,而不是六妹。”
“那后来,你那两个哥哥留了子嗣么?”薇琳问,“应该是留了的吧,你也说你们林家没有绝后的。”
这回,林澜的神情总算明朗了些:
“他俩虽然一落千丈,孩子却有些出息——一个去当了兵报效祖国光耀门楣,一个前半生在投机倒把不干正事,劳改十几年后收了心思,赶上千禧年前的春风扶摇直上,赚得盆满钵满。”
“喔,这算是改邪归正了?”
“我看未必,顶多就是收敛了些。”
林澜呵呵笑道,
“但收敛了总比不收敛好,那小子之前还来找我算命,眼神跟黄鼠狼似的,喉咙里卡着‘小姑姑’都不敢喊,只敢叫我道仙——现在除了观里的人都觉得我就是看起来这般大,你说他要是不知道我,还敢观里别的老道都不叫,追着我叫道仙、求我给他算?”
“听起来像个油嘴滑舌的人。”薇琳顺着林澜给出的信息评价道。
“可不是嘛,我是不怎么喜欢他,”林澜敲了敲方向盘,踩油门过了十字路口,打了个弯上高架,待行驶平稳后才继续说,“要不是他给的香火钱多、够那边观里半年的开销,我可不会给这没个正气的家伙算,多糟心啊。”
薇琳大惊:“要算什么,给这么多钱?”
林澜按着方向盘朝后瞄了一眼,语气如平常地说:
“算死期,算后人,看他在有限的时间里,该将自己的商业帝国转交到谁的手上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