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林澜道长指定不知道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败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嘴里了。
“欸，道长有路怒症啊？”
“是哇是哇，骂起人来可吓人了！”
夸张点说，女孩正手舞足蹈地向另一名戴着面具的少女展示她口中的那位道长平日里有多么风度翩翩、开车时就有多么暴躁易怒，引得少女连声轻笑。
“其实这也挺正常，这其实也是人与人之间缺乏沟通渠道引起的误会罢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薇琳还是觉得更有可能是因为林澜身为车技达人，在她意识不到的时候走入了知识诅咒的陷阱里罢了。
只不过路怒症合理的地方在于，比起其他的知识与技能，开车技术不佳很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而这种夹杂了人身安全顾虑的技术落差感就会进一步加剧知识诅咒的效果，进而催生出愤怒和咒骂，乃至于线下真实。
“说起路怒症，感觉你们九洲在跟其他文明接触的时候，恐怕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吧？语言不通招来的误会什么的。”
薇琳本着想到就问的念头，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直白地就问了出来。
林蔚苒也依然乐意回答薇琳提出的几乎一切问题，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语言不通其实不会引发太大的问题，最多只是在初期接触的过程中会产生一些小摩擦。
“凭现在我们的科技水平，只要在特定工作或生活场景中收集的样本量足够，从零解析一门语言直至开发出即时转译架构的耗时不会超过半柱香的时间，而且准确率极高。
“而比起语言不通，更加难办的是理念上的不一致，或者利益上的冲突带来的一系列根深蒂固的矛盾源，到目前为止驰仙九洲在开脱航线上吃的亏大多也来源于此。”
“那除了我们几个，九洲还遇到过其他语言相通的文明么？”薇琳问。
林蔚苒点头，从腰带上取下一串玉坠，递到薇琳的手上。
“你现在看到的这串玉带，就是来自我们航线上一个偏神秘体系的个体伟力文明的工匠造物，”林蔚苒趁薇琳抚摸玉石雕刻的时候同步解释道，“他们有着与我们几乎一致的发音系统，文字则是另一套、但根基相同的表意文字体系。”
“算语言相通？”
“算。”林蔚苒肯定道，“我们对语言相通这一概念的定义是但凡对某一类语言完成全面解构所需要的样本量少于某个阈值，那么就算语言相通。
“而那个自称‘明坤’的文明在这个评判标准的框架下，是与我们最为相近的一种异己文字体系。”
“喔，听起来很神奇，”薇琳很是捧场地大幅度点头，将玉带还到林蔚苒手上，“所以他们跟你们有理念上的不和？”
“明坤认为个体伟力的力量是无穷的，并且瞧不起任何其他类型的修仙文明。当初我们的持节使者尝试去交涉的时候还吃了闭门羹，后来更是跟他们起了正面冲突。”
林蔚苒一边将玉坠重新挂回自己的腰带上一边说，
“要不是最后将他们那边所谓的陆地金仙打服了，指不定要对我们的航线进行骚扰到什么地步呢。”
“听起来，这个明坤文明就挺颠的——所以他们信奉的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呗？”薇琳握起奶黄包大的小拳头晃了晃总结道，“恕我冒昧，那我感觉跟你们还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啊。”
听到这完全不对的话，林蔚苒摸了摸薇琳的小脑袋，哎了一声。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少女大司空这样陈述两者之间的异同，
“在整个宇宙范围内，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是很正常的现象，这不能成为绝对的评判标准。重点是，我们九洲是外向型文明，而他们则是孤立型文明，就跟你之前说的卡塔·雅儿德类似。
“只不过你说的那个是神明所为，而那个无主世界是顶层精英的群体认知铸就的这种文明孤立性罢了。”
“这样嘛？那好叭。”
“除此之外，我们还遇见过跟我们的生命形式有着很大差异以至于无法有效建立沟通机制的异星文明，”林蔚苒说着，抛出了个问题，“你有想象过遇到这样的一类外星文明，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是透明的，并且在我们的眼中他们一片漆黑么？”
“这还真没有……这又是哪家的部将？”
果不其然，这个问题一经问出，立刻就调动起了薇琳的好奇心。
本以为接下来林蔚苒就会直截了当地直戳主题，没想到中间还是要拐一个弯。
“薇琳，你知道为什么你看不见可见光之外波长的电磁波么？”林蔚苒问，“或者换个形式，在你曾经生活的世界里，科学界是如何解释可见光谱的存在的？”
薇琳沉思了会儿，缓缓说道：“嗯……好像有听过，说是地球上的生命来自于海洋，而水在我们所定义的可见光波长范围内是透明的，于是后来生命演化出的光学感受器就选择了在水中能观察的波段作为了光敏感阈。”
“那么你应该就能想象出，如果某种文明诞生于我们所定义的红外波段的话，那么他们的文明又会怎么样？”
薇琳实诚地摇摇头。
虽然她能现在立马就去设想，可她更想要听林蔚苒给她说说现实中驰仙九洲就遇到过的这一类特别的文明。
“逐日者，一个地心崇拜文明——天空在他们的眼中斑斓而混沌，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他们与浩瀚银河无情地隔开；而他们却比一开始的我们，要更加接近他们伟大的太阳——那颗在他们眼中不断散发光芒的行星的地核。
“因此，在逐日者的世界里，对混沌天幕之外藏着的世界只有极少数人感到好奇，世界各政体的主流是争先恐后地开发钻地设施，向地下深处的‘太阳’掘进。
“故而对九洲这边尝试接触并建立贸易航线的橄榄枝，他们依然是恐惧与不解居多，就像是许多海洋诞生文明对幻想中的地心世界抱有的独特情感那样，既好奇、又有着难以言说的畏惧心理。”
寥寥几语，就勾勒出一个令人感到无比陌生、却又独特到令人忍不住去窥探真实的异己文明。
而对那个文明，林蔚苒并没有再说太多，并表示如果薇琳感兴趣的话，她可以提供那颗星球的相对坐标，带她去那里转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