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夜，万籁俱寂。
坐在小木屋的屋脊上能够远远地望见俄纳赫港口的火光，借着半山腰的海拔优势，亦能够望见被往来船火照得波光粼粼的海面。
长成之后，北地龙对睡眠的需求就不是那般高了，一般一年半载地睡上一觉、一觉睡饱，之后就很长时间都能将精神保持在相当亢奋的水平。
科瓦拉上个月才从半月长的梦中醒来，现在正是她精神的时候，夜晚到来也不会让她萌生任何倦意，最多就是时至傍晚没人能陪自己唠嗑就是了。
阔列特是个老东西了，不能像以前一样硬扛着黑眼圈也要拉着他们一起侃天侃地胡吹海吹了；安森打以前就扛不住困倦，点一到倒头就睡，难得几次没睡好都能在第二天上演走路都能睡着的奇景。
这样一看，那时候团队里最能抵抗困意陪自己聊天的似乎也就只有莉海尔和兰依这两个不是人的家伙了。
有一半帝国精灵血统的莉海尔倒也不能熬夜熬太久，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就是她的极限，但兰依这个天使比她这个北地龙还不需要睡眠，几乎从来就没合眼过。
当时不知道兰依身份的科瓦拉还有猜测过这人究竟会不会是自己的同族，可几番试探下来人家愣是一点破绽都没有露出来，直到最后兰依主动揭露身份之时都是一个对于科瓦拉来说悬而未解的迷题。
不过真到了兰依暴露身份的那一刻，科瓦拉反复品味了一番人家的表述逻辑，却发现兰依似乎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向自己隐瞒什么。
人家似乎只是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过，但凡自己以前直白点问她，兰依说不定都会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向大家表明她其实是个血天使。
怎么说呢……事到如今回味起来，他们这个闻名遐迩的世纪勇者小队好像还真不是一般的具有传奇色彩啊。
就是不知道阔列特这个家伙还能活上多久了。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灵丹妙药、能够延续一个人的生命的话，那科瓦拉或许会努力努力帮这老头寻一剂过来。
亲眼看着比自己短命的朋友离世，或许也是交往短生种朋友的长生种必然要经历的离别之痛吧。
就像是正常人应该也不会想到去和蚂蚁交朋友吧？就算有，也不会为一只蚂蚁命中注定的离世而焦躁乃至于痛苦不堪吧？
“怪不得大家都觉得我是个精神病啊……”
两只手肘向后撑在凸起的屋脊上，科瓦拉斜斜地躺在屋顶，举眸望向璀璨的繁星，发出轻声的感慨。
“真假的？我看你精神状态挺稳定啊？”
童稚的声线自身旁响起，雪白色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就往自己旁边一躺，倒是全然不顾忌这年久失修的屋顶上长满的各类苔藓弄脏自己的衣服。
科瓦拉瞥了偷听自己喃喃自语的家伙一眼，默不作声地向旁边挪了挪位置，免得自己的手臂膈应到人家的肩膀。
“你还挺会安慰人。”科瓦拉很不真心地随口说道。
“谢谢，你也挺会敷衍人的。”薇琳向来嘴上不饶人。
科瓦拉对此没什么表示，只是很普通地询问起了女孩的来意：
“你也不去睡觉、过来看夜景？”
“有人替我睡了，那我就不用睡了，”薇琳先是说了句意义不明的话，然后才指着天上问，“你们这儿原来有两轮月亮呀。”
“你那边有几轮？”
“只有一个，但跟你们这颗大些的差不多大小吧，”薇琳伸手比划了一下，“可能是比例差不多？大小距离地月体积比什么的。”
“这些话你应该去和占星学家们聊，而不是跟我这种门外汉说。”
科瓦拉的心情显得有些不温不火，薇琳说的这些话也确确实实触及到了她这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北地龙界精神病的知识盲区。
好在科瓦拉早就发现了自己except了能打之外一无是处，已经Xi惯了摆烂的她对外界的这些议论抗性叠满了。
“身为一个本地人，你就不能给我介绍介绍？我很好奇的诶。”
薇琳尝试用星星眼大法向科瓦拉发起攻势，奈何人家从头到尾就没正面看过自己一眼，这凌厉的攻势自然也就落了空。
不过科瓦拉还是大发慈悲地应答了她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问题。
“大些的那个月亮叫欧莱，小些的叫维森，不过大家普遍还是称呼它们为大小月——当然，这是大陆主体文明通用的说法，”科瓦拉望着那两轮凹月说道，“在巴桑纳达就没有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称谓了，我们就按颜色叫祂们——蓝月和红月。”
“可它们看起来不怎么蓝，也不怎么红啊。”
已经很尽力地将天上的两轮月亮与科瓦拉所说的方向靠了去，薇琳也没发现夜空上高高挂着的那两轮月亮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太阳经过它们反射到地面上的月光也还是皎白的，整体的颜色也更偏向于灰白，而不是所谓的一蓝一红。
“这东西要到特定的日子才能看到，现在则是看不太到的，”科瓦拉解释说，“小时候我也在类似的时期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我还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两轮白花花的月亮总是被长辈们带有色彩地称呼着，直到后来我才明白。”
“所以是为什么呢？”
“因为欧莱和维森这两轮月亮的自转与共转正好错开了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讨论这一套三体运动的数学逻辑比较复杂，体现在观测现象上就是大约每十六七年它俩就会翻转一面，而它们的另一面在日光照射下一个会微微泛蓝、一个褐红明显。”
薇琳的追问被另一道声音回答，安森从屋檐下翻了上来，往屋顶上盖了一层毯子后朝上边一躺，双手交叠枕在脑袋底下，一副要月光浴的模样。
“你竟然不去睡觉？”科瓦拉对安森会出现在这里表现得很震惊的样子。
“早上喝酒之后睡够了，晚上睡不着，上来吹吹风咯，”安森很随意地说道，“俄纳赫晚上的气候可是很宜人的，就是湿度有点大，不过有风就行。”
“酒鬼诶。”
“酒鬼呢。”
“酒鬼你们个脑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