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索拉雅突如其来的开场白让薇琳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这么讲?”
“不知道,兴许是直觉吧,”金灿灿的少女噙着笑容答道,“就是看今天的天分外的蓝、今天的云分外的白、今天的风儿分外的柔和以及今天的人们分外的阳光,所以就莫名其妙的觉得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咯。”
“诶,那还真是随意呐,”叼了根街边买来的板糖,用舌尖拨弄着使其上下摇摆,薇琳发表了与索拉雅相反的意见,“像今天这种情况以后也会发生很多次,又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文意义,感觉完全就是你今天睡了个好觉的缘故罢了。”
“我昨天可没睡觉。”索拉雅纠正道。
“也是,你前天才刚睡过嘛,”薇琳点点头,然后就用着有些悲催的眼神望着街边橱窗里倒映的自己,哀叹出声说,“不像我,每天都要睡觉不说,感到舒适的条件还苛刻——睡饱了犯迷糊、睡少了又暴躁、不睡又修不了那个仙,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我小时候跟你也差不多。”
薇琳的吐槽牵动了索拉雅的回忆深处,少女依稀还记得发生在过往的一些事情,一边回忆一边恰到好处地篡改其中的细节,以便让开导别人的效果更为显著。
“那时候我才十几岁吧,小小一个,说不定还没现在的你大。
“我家的宅邸很大,尤其是对于当时还小小一只的我而言,这幢宅邸恐怕就是童话故事里提及的那些宫殿。
“人在小的时候要么胆大包天、要么胆小如鼠,我嘛就很不幸的属于胆小如鼠的那一类——就算在自己的房间里也很难安稳入睡,必须要有个熟悉的亲人陪同才能顺利地入眠,否则第二天早上起来指定顶着两轮黑眼圈。”
“提问——你没瞎编故事骗我吧?”警觉的薇琳立刻察觉到了索拉雅话中十分违和的地方,“你像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小姑娘形象吗?胆小如鼠还能把邻里街坊那么多同龄人按在擂台上输出啊?”
坏了,编得太用心一个没注意忘了还有这茬,别破功了吧?
好在索拉雅心理素质过关,脸不红心不跳地搬出不等式打了个圆场。
“不同场景下的反应不一样嘛,上了擂台就会被那种气氛感染,平日里再胆小的孩子一旦踏上了方场都难免迸发出凌云壮志,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做才能把对面胖揍一顿,而不是在那里呐喊‘爸爸妈妈我要回家’!”
“真的?”薇琳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两手叉腰问,“你们血族人一个个的都这么暴力啊?”
“人大十八变嘛,小时候怎么样又不代表以后一定会怎么样——这世上这么多恶棍和善人呢,难道你就能肯定人家小时候的行为作风也跟现如今一样嘛?长大以后跟小时候留给人的印象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大有人在好不好。”
“行行行,你说得对——所以这跟你一开始的话题有任何关联嘛?”
完全没有将话题带偏作为自己应当负起责任的事情,毫无自觉的薇琳这话一经脱口就被索拉雅甩了个无语的白眼。
“不是你要我解释的么?”
“……好好好,”薇琳高举双手投降,“所以现在你是解释完了对吧?”
“对,很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索拉雅双手托胸,撇开脑袋道,“某个人把天聊死了,我不说是谁。”
“不是,站你旁边跟你说过话的就我一个,你这跟指名道姓骂我有什么区别嘛?”
“知道就行,骂的就是你。”
“?”
听到这句话,薇琳小小的脑袋上冒出大大的问号。
不是哥们,你这话是不是攻击性有点过于强大了?
算算算,好薇琳不跟索拉雅斗,反正自己跟她之间也是有胜有负的,没必要因为一场胜败就上头,那也太输不起了。
“反正我觉得你小时候睡的肯定比我好,”薇琳摊手对比起来,“至少你肯定不需要大半天都在梦里度过,然后醒来时还会退化成草履虫的智商。”
“草履虫又是什么东西?”
“一种单细胞生物,可能萨纳尔没有吧,”薇琳听了就答,“又或许有,顶多就是大家对同一种生物的命名方式并不一样。”
“的确,毕竟萨纳尔没有用草编织鞋具的技术。”
“这也不是什么高端技术啦,充其量也就是一门民间手艺活儿,在古代期间还算得上实用的生存必备技能,现在基本只会埋伏在景区商品店深处用它那所谓‘手工编织’的噱头狠狠偷袭游客的钱包。”
“噢,原来如此,”索拉雅恍然大悟,“所以草履虫是一种非常善于伪装自己、还相当狡猾的单细胞生物!”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薇琳对索拉雅的这段联想有些无言以对,“单细胞生物的智能是有极限的,再狡猾它也骗不了多细胞生物啊。”
“有一说一,确实,不过谁知道这世上不会有例外呢?”
“此话何意啊?”
听出了索拉雅话里有话的女孩于是追问道。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在畅游天地的时候曾经幻想过,我脚底下踩着的这颗星球有没有可能是构成某尊巨人的某个细胞内部细胞质基质的一个元素——人们穷其一生都未必能触及到宇宙边界,是不是也很像细胞质里头的某些物质很难在细胞凋亡之前脱离细胞质膜?”
“好问题——所以渗透您是一点都不考虑?”
“我说了,‘某些物质’,”索拉雅重申细节,“那些小分子物质我又不讨论,能被胞吞胞吐运送出去的也不在此列,冲突?”
“不冲突。”
“那不就结了。”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薇琳问,“宇宙是个细胞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很多人都可能有过,而且甚至会相互独立,比如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最后觉得不太可能。”
“那换个角度来说,你觉得更加渺小、位阶更低的生命,有没有可能去欺瞒更加宏伟、位阶更高些的生命呢?”索拉雅有的放矢地追加疑问道,“就像罐子里的苔藓去欺瞒生物学家、神秘教众去欺瞒诸位至尊一样,可有成功的可能?”
“在概率学里不存在零或者一,你早就知道的。”薇琳不觉得这是个很有营养的问题,随口就给否了,“或许能骗过去,或许又骗不过去,无非就是概率大或者小。可一旦放在不可估量的时间尺度上去评判,零总有变成一的时候。”
“就算这最多只是个存在于理论中的数学期望?”
“就算这最多只是个存在于理论中的数学期望。”
“嚯,你是这么想的啊?那就不奇怪了。”
索拉雅呵呵一笑,笑得薇琳心里很没有底。
她知道,这人一旦露出这么花枝乱颤的笑容,心里指不定在构思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呢。
“你笑什么?”有些担心的薇琳这样问。
“笑你猜不到我下一句话究竟会说什么。”索拉雅答。
薇琳心想自己大不了问问同事索拉雅拿的究竟是什么剧本,却又忽然想起当自己成为超位存在之后,自己所在的地方将不再具有绝对性的可观测性。
换而言之,现在就算是其他三要素一齐到场,在不施加任何外在干涉的情况下,薇琳根本不可能猜到索拉雅的下一句话究竟会以哪一个字开头。
也因此,在被附耳悄声说了句什么之后,女孩的表情登时就日薄西山,红霞满天起来。
“你你你你你你,你特么犯法了你知道嘛!!”
“怎么会呢?我不是说了吗,我有的是时间等,”
索拉雅坏笑着往薇琳的脸上伸出两根指头戳着,道,
“在那之前,我也是很享受这种相处模式的喔?”
“……你疑似有些蹬鼻子上脸了!”
“蹬鼻子上脸就对咯!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