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阔列特没有腰病。
其次,这人八成脑子有病。
不用别人说,就安森个人的体验来说,他刚从外面转悠了一圈回来就看到某个糟老头子在那围着一堆朽木高抬腿扭腰踮脚走路,简直就是抽象怪兽。
这场景诡异的,任谁看了不犯迷糊?
理所当然的,面对薇琳眼角抽搐发出的询问,安森一脸悲痛地说出“这人从前还不是这样的”,随后开始了长篇大论的追忆往昔。
珀利纪元1590年前后,一伙年轻人相遇了。
没有少年漫画中英雄救美的情节,更不是英雄相见惺惺相惜立刻前往桃园结义,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只不过是五个当时失意的人为了选个好角落独自发霉而正巧在协会的大厅的某张桌子旁并排坐着罢了。
别问为什么想要独自发霉的几个人为什么还能坐在一块儿,问就是大厅里人坐满了,只有这个先前被喝醉酒了的职业者吐了一桌的角落还有座位罢了。
于是,那一天,在臭气熏天的混着胃部内容物刺鼻气味的强烈酒味儿环绕下,五个来自不同国度的茫然青年于命运之梭的滑动下将互相的经纬交结。
自门口的方向看,左起第一位是安森·道尔,瘦削而不起眼的阴郁青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那一头海带似的卷发般无力倾颓的咸鱼气息,正遭遇着名为太过叛逆而被家乡学校清退的人生挫折。
无颜回家的年轻人想到来到协会,为自己找一份能赚钱的差事做做。
他觉得没有文凭可以,但回家手上总得有点东西——比如白花花的银子。
第二位是兰依,身高与安森相jin的高挑少女,即使是在女性平均身高相对突出的卡塔·雅儿德也称得上是一方巨人,内心成熟度却完全配不上她的身高。
作为无父无母的血天使,兰依的生活常识在天使之中算不上匮乏,但整个人的兴趣爱好多少有些未受教育的美。
她平日里最爱的事情就是找跟自己势均力敌的人打架,并且由于她的战斗天赋过人同龄人没有一个能在她手上讨到好处;由于不懂得点到为止也经常险些闹出人命,导致许多人都避她不及。
没人打了,没什么长幼尊卑概念的兰依就尝试去挑战她印象里能跟她过两招的存在——当时血天使的十二月议会成员。
没什么意外的,年轻的兰依很快就被教育了什么叫做你长辈还是你长辈,被打得浑身散架了以后直接丢出了伊萨斯皇堡地界。
从十三魔王国的艾达夏一路漫无目的地晃悠到罗纳德的赫达,现在依然处于世界观破碎重构的阶段,可见那次失败对兰依的打击有多么巨大。
坐在正中间的是科瓦拉,戴着从叔叔那儿明抢来的大檐帽,披着从家里的宝库里偷出来的立领斗篷,将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头的少女心情一如她外显的气质,突出一个失魂落魄。
说得难听点,这种宛如丧家之犬般的颓丧让有点经验的人一瞧就知道铁定是因为某些事情而被父母赶出了家门,现在有家而不能回无处落脚,觉得自己虽然属于这个世界,可世界似乎又总是不向着自己,被浓郁的挫败感填满受伤的心。
但科瓦拉面临的现状其实恰恰相反,而且更为恐怖。
前段时间她好不容易才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借着亲戚都不敢对自己动真格的的机会胖揍了一遍七大姑八大姨、抢了一身盘缠就化为龙形远走他乡,直到飞过了两片海域一片陆地才终于落脚停下。
结果明明是挑了最隐蔽的地方降落,走入人类的城邦之后还是立刻就从密集的人潮中察觉到了诧异的视线。
几乎每一座凡种的城市里都住着几个会化形的北地龙,祂们以化妆成人类、体验庸碌无聊的人生为消遣,不知道有没有手段一直与巴桑纳达保持联系。
如果是的话,一想到自己现在八成已经成为了巴桑纳达的头号通缉犯,科瓦拉就一阵毛骨悚然。
亲戚放放海还好,不认识的同族要是因为赏钱而心动就自己这半吊子水准只有被抓回去关精神病院的份,如芒在背的科瓦拉连路都没看,前进的唯一准则只有尽量地距离那些同族更远些,最后误打误撞地走入了协会的大门。
坐在瑟瑟发抖的少女右边的是当地名门望族谢尔兰家族的大小姐莉海尔阁下。
与她的同伴们都不同,莉海尔阁下恰恰是因为受够了家族对她的专横安排而毅然决然选择离家出走的。
作为一个个人意识相当独立的少女,莉海尔对于家族天天把她当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保护的行为嗤之以鼻。
尽管比起其他家族那些刚一出生就被定好了要被许配给哪位爵爷家的男孩联姻的小姐们多了婚恋上的自由,但莉海尔是个无法忍受任何管制与约束的性格,为了追求不受羁绊的自在生活,她宁愿丢掉一切曾经拥有的财富与名望。
因此,在安排了从小到大都跟自己一起成长的替身伪装成自己逛花园后,莉海尔孑身一人逃出郊外的庄园,头一次自由地行走在城市的街道上,尽情呼吸自由的空气——
然后就因为身无分文而被从旅店里赶了出来。
那一刻,因推搡而跌坐在地上的莉海尔深刻体会到了“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的含义了。
而只有不收钱也能坐一天的协会,才能够容得下她这名离家出走的大小姐了。
最靠右、也是最后来的就是未来的世纪勇者阔列特了。
当然,那个时候的阔列特从来都没想象过自己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闻名遐迩的大英雄,因为他现在完全就是个一事无成的街溜子。
从小就跟玩伴拿木剑打架,少年时跟着镇上的职业者屁股后面拎包,以此为交换学一些浅薄的武术技法。
年少轻狂的少年郎砸碎了小猪存钱罐为自己购置了一套三流的铸铁武装踏上背井离乡的冒险之路,不出数月便被好几次称不上战斗的战斗杀得丢盔弃甲。
铸铁刀不见了踪影,破损的腰带上就别着个空荡荡的刀鞘,现在被他塞了块黏土当成储水的水壶,看得出来灰头土脸的阔列特现在是拮据到了何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