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是至高的评价。
伟大这种词汇说起来真是很远了,应该不会有多少人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很伟大吧?
真正做出了功绩的人永远都是风毛菱角,自知自己或许很伟大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相当一部分伟人在生前是不会觉得自己很伟大的——他们究其一生都在进取,都在追求某方面某领域的革新,他们总是觉得做得不够多,也因此总是怀揣着常人难以理解的遗憾与不舍过世。
向天再借五百年这种说法大多数时候只是人们对人生苦短的调侃,然而在一些后人追封的伟人那边,不需要五百年——只要莲灯不灭连七日,问天借寿一春秋都满足了。
现如今,只要一提到世纪勇者小队,卡塔·雅儿德的人们脑海中立刻就会浮现五个相互交错站立、按照各自团队职能站位对敌的勇士画面。
世纪勇者已经成为了一个文化符号,不单单属于小队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属于他们各自对应的国别和诞生地,而是作为一个或将永续的精神符号,一代又一代地在职业者之间传递下去,甚至会传播得更广、影响到更多的人。
然而在祛媚之后,客观地去看待与评判这一切,结论或许又会有所不同。
世纪勇者小队这个称呼并非出自它的成员之口,具体的出处无从考证,只知道是从某一天、在某一个地方,兴许由某一个人犯了什么中二病,为他们取了一个这样的代号。
只是因为这个代号乍一听谁人都承载不住、而恰好这五个人做到了前人从未做到的事情,“世纪”的抬头才被更多的人接受,并随之以更为简洁的形式与更加直白的表意,迅速在大陆上传播开来。
所以非要说的话,在最开始从某个街边小店里偶然听到世纪勇者小队这个说法的时候,阔列特还以为那说的是最近一本新出版的儿童童话书。
众所周知,为了更好地起到教育与警示作用,儿童图书的内涵普遍比较浅显,表达形式也基本不会选择拐弯抹角地埋伏笔设铺垫,ping铺直叙、强化每个出场人物的特征直到形成一种便于记忆的印象-形象连携体的时候,效果也是最佳的。
世纪勇者这种一听就是旷古绝今的大英雄的称谓,即符合小孩子追求高大上称号的审美特点,又很能起到这种形成好人记忆点的作用,也难怪阔列特刚一听到还以为是童话书。
卡塔·雅儿德人普遍有着一颗不会消弭的童心,若是童话故事写得有意思,就算内容再怎么幼稚,大多数人也愿意在手头没有其他待办事项的闲暇时刻分出一只耳朵来听别人讲故事。
于是,本着好奇新时代童话故事会怎么编纂而放慢了自己挑选商品速度的阔列特对柜台那里老板跟隔壁商铺店主的攀谈洗耳恭听。
然后嘛……随着听到了某几个熟悉的姓名跟报菜名似地挨个出现,阔列特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固了。
因为觉得是听到了好故事而露出的微笑僵硬在脸上,阔列特跟个机器人似地机械地扭过脑袋,如此吓人的阵仗自然将瞥见角落里顾客不正常动作的老板吓了一跳。
好消息,老板没认出来自己。
坏消息,老板没认出来自己。
不是,这群家伙纯粹就是津津乐道于一件脍炙人口的事情、单纯只是喜欢八卦吧?分明连当事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嘛!
自那一刻起,年逾五十岁的老男人这才第一次晓得什么叫做人民群众的喜闻乐见是没法预测的。
别谈什么敬不敬畏的,连神明上了餐桌都能被编排出一个又一个传播甚远的狂野史诗,更不要说他们这几个连各国政要都不是、明面上的身份不过就是杀了个背德天使的勇者小队罢了。
不过也正是自那一刻起,阔列特才成为了如今的阔列特。
说真的,在那一天之前,阔列特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自由了。
作为世界公认的英雄,决定隐退的那一天就被各国派来的使节安排好了后半生的经济来源,几乎每个国家的每个省份都给他们五人预留了一套靠近闹市区的郊区别墅,产权期限长达四百年。
绝大多数的长生种寿元就在四百年左右,正好阔列特他们1600年左右出名,安排到2000年收回产权,时间节点上既好看也方便操作,可谓恰到好处。
安森或许到时候还要苦恼苦恼要是自己活超过了四五百岁这特权可就享受不到了这件事情,阔列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全程享受曾经的英雄身份带来的特权了。
他老早就打好了谱,决定每个国家都待上几年,国家内则是一年迁居一处地方,在有限的人生里尽量看遍卡塔·雅儿德的不同季节的每一处风景。
曾几何时,阔列特真的以为自己作为英雄的历史已经过去。
直到今朝听闻,他才恍然醒悟,一朝成为英雄,便一辈子都是英雄。
没错,阔列特固然可以对老板们的聊天置若罔闻,毕竟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般天花乱坠,一点不像是在认真地谈论大名鼎鼎的世纪勇者小队,反倒是聚焦于队内的一些花边新闻,再发展一段时间下去恐怕连自己的性别都保不住了……
这种没什么营养可言的闲聊就算不放在心上也无所谓,可阔列特不是那种人。
尽管这个老家伙总是调侃自己只是个至死也没有谈过恋爱的没人要的老处男,尽管安森和科瓦拉对他的评价都多少沾些恩怨,但不可否认的是,阔列特跟世纪勇者小队里的任何一名成员一样,心灵的底色是信念与责任。
启程之时,他们都是战胜怠惰、勇往直前之人;
旅程结束之后,他们虽因各自的选择而分道扬镳,但对彼此的信赖与因冒险而培养起的责任感却从未消弭。
冒险的旅途改变了很多沿途的风景,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但最重要的还是改变了世纪勇者小队里的每一个人。
是以,现在的阔列特从来不主动吹嘘自己过往的经历,在外人面前也不喜欢拿自己过去的头衔抬高自己的地位。
好汉不提当年勇,但好汉之所以是好汉,是因为他们永恒不变的心灵底色。
世纪勇者小队已经解散了,解散了多年,多年到成为了被广为传颂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故事主角。
他们的故事或许已经结束,时代悄然迈开的步伐将他们远远地甩在了历史的过去,世界终将属于未来。
但,他们必将会、也永远都会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