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结账柜台与道长的亲戚分别后，薇琳便帮着林澜将结账账单上的东西照着手推车里存放的货品一一核对，确认无误后在交给林澜。
拿起手机对着票据拍了张照，薇琳猜都猜得到这肯定是在找报销。
对林澜道长身无分文这件事情，薇琳可谓是心知肚明。
这家超市八成是政府指定给林澜的购物场所之一，否则薇琳才不相信人家收银员问她们要收款码的时候林澜掏出一张没见过的卡刷了下后就直接走人了。
就那玩意儿长的样子，能是银行卡就有鬼了。
“看我干嘛？”林澜问。
被女孩以一种从推车框框下塑料穹顶小车车窗里头歪歪探出头来的别扭姿势盯着，想要不注意到都难。
然后她就看见女孩朝她伸出了手，作出索要东西的动作。
“那张卡可以给我看看么？”
“这卡有什么好看的？”
边说边从裤子口袋里抽出那张暗红色的卡片递到女孩手里，叮嘱一句“我之后还指望靠它买东西呢，你可别给我弄丢了”之后也不等女孩将卡还回来，推着小车便上了自动扶梯。
大型超市的自动扶梯由于要照顾手推车，普遍都设计成了小角度倾斜的长坡样式。
薇琳自己的体重又过于轻盈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又因为材质有些滑溜溜的，必须得用两只小脚蹬住下方的塑料脚踏板才能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
由于角度的问题，薇琳甚至有了一种自己不是在坐着、而是在站着的错觉。
在这种状态下观察手里的小卡片，感觉倒是蛮新奇的。
“这是磁卡嘛？”薇琳来回翻着塑料小卡片的正反面，好奇地问道。
“人家收银员都能扫出来了，不是磁卡还能是什么东西？”
林澜很敷衍地浇灭了女孩这次的好奇心。
“你说，磁卡还蛮神奇的诶，扫一下就能结账，原理是什么呢？”
“线圈芯片和外加磁场的相互作用呗，没什么好稀奇的。”
相比起薇琳缺乏的生活常识，尽管人已经是前朝的产物了，林澜在这方面还是比较与时俱进的。
“哇，道长你真的是什么都懂诶！”
薇琳立马做出奉承的姿态，差点没给林澜恶心坏了。
“差不多得了，你这样子我真的很受不了诶——你知道看到小时候的自己对自己犯贱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感觉吗？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薇琳对林澜相当尖锐的措辞表达强烈不满，两只小手都因为气愤伸出了两边车窗在那对着空气挥拳，“这叫犯贱吗？这算犯贱吗！”
“不算，”林澜眼疾手快地抽走被薇琳攥在手心里的卡片，免得被这小家伙过大的手部动作一不小心磕在扶手电梯的玻璃墙上飞到下面去，塞回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但我觉得这么说了之后你肯定会急，所以我就这么说了。”
听到这么寒心的话，薇琳立马就双手交叠捂住口鼻，作出非常吃惊和伤心的样子，大声说道：“道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要真是那样的人你可就没这瓶饮料喝了！”
话音刚落，一瓶玻璃瓶装的橙汁就越过车窗被道长塞了进来。
就那开封的瓶口痕迹看来，果然是先前自己嘴馋从货架上薅下来的那一瓶。
“哟西，今天薇琳大人特赦你了，你是大大滴良民！”
当代互联网协和语精通级大师薇琳对林澜比出大拇指，就差往自己的人中两边贴上两抹小日子过得不错的霓虹人百年前最爱的德意志卫生胡了。
而作为亲历过前朝末年的林澜道长则是板着脸敲敲塑料小车的车棚顶，让薇琳知道她的不满。
情商和智商都不低的薇琳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好像确实不太适合在人家面前说这种话，即使是玩一个当下人都不太在乎的梗也不行。
可回旋镖转了一圈又飞回来，薇琳顿时有些好奇道长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情去看现代霓虹岛国那边产出的大批量番剧的。
“纯粹就是消磨时间，”林澜的回答也并不算特立独行，“起因是千禧年后入门的弟子多多少少都对这方面感兴趣，我也好奇他们私下里背着我偷偷看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样子，所以才入的坑。”
“嗷，所以动机是为了跟年轻一辈有可聊之事、弥平代沟是吧？”
薇琳尝试做了个总结。
“弥平代沟是真，我跟观里的小辈聊天从来就不多，除了讲经传道之余，观里普遍都是各管各的。”林澜纠正说，“现如今观里的经讲工作也都由专人负责，我嘛也就当好我的甩手掌柜，偶尔在观里需要的时候出出面镇镇场子就可以了。”
“这样嘛？”薇琳叹道，“我还以为你是很享受跟年轻人打交道的那种类型的，毕竟这么开朗阳光，还紧跟潮流。”
“理由都是相通的，活得长罢了。”
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拿出来专门称赞的事情，林澜一边推着车一边轻声阐述。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得长？”
“不知道，也许是不满足于一眼就望得到头的短暂寿命吧？”
“也许是，但应该不止于此，”林澜说，“于我看来，人追求长生，当然是为了享受——享受更漫长的人生，享受更宽广的视野，包括享受时下最先进的技术带来的生活品质上的提升，这是长寿的意义。
“如果长寿最终不过是延长了受苦的年限，那长生的意义何在？”
“好像有点道理。”
薇琳乍一听觉得林澜说的有些价值，感觉很适合拿去开导那些天气热了还舍不得开空调的老年人趁人生暮年再好好享受享受，而不是继续过几十年前的苦日子。
那样的话，外人看在眼里都心疼。
“所以道长看现在的流行文化，也抱着是一种‘享受’的态度咯？”
她问。
“嗯，差不多吧，”林澜没有对这个说法回以否定，“都说老人阅历多、懂得多，但这是个伪命题——只有老人始终保持与时俱进，他们的意见才会有充分的可参考性，否则历史局限性太大。”
“至于我，一方面是为了享受现代发展带来的新兴文娱产业，一方面是为了保持与时俱进的内心，不至于成为被埋在地里的活化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