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的日常1——社会实践

作者:遇茫子 更新时间:2023/4/3 9:11:31 字数:5991

“社会实践?!”

“对。”对于我们的惊呼,平山老师平淡地回应,“这是学校方面的要求。”说罢,平山老师转过身去,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社会实践”四个大字。

“我这边呢,分了四个大组,不是一定要你们以组为单位一起行动啦,单独行动,或者几个人一起也是可以的,但有一点要注意,一起行动的人必须是一个组的,否则不算你们完成了社会实践。”

“平山老师真卑鄙。”

“就是就是。”

几个男同学这样说道,平山老师不予理睬,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分组情况。

“平山老师是哪个组的啊?——能和平山老师一个组吗?”不知又是谁调皮地问。

“老师我不参加社会实践,听明白了吗?”

“真没趣。”

“就是就是……”

平山老师继续选择无视,仍旧写着——我看向黑板,好奇地寻找着自己所在的组别。

要是能和百日奈一个组就好了——心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神户*水理……真野*百日奈……然后是……梓川*明。”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时惊奇地发现百日奈真的和我一个组的——我们的社会实践活动是:照顾托儿所里的小孩。

我的眼睛不明所以地开始在教室里面寻找百日奈,发现她时,她正在仔细地盯着黑板。

夏集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在哪个组都无所谓;多蟠和村正被安排到了一个组里,好像是要去河边捡垃圾……

“明君。”百日奈不知何时回到了座位上。

“嗯?怎么了?”

“要一起吗,社会实践?”

“哦,可……可以啊。”

“那就明天上午吧,大概……我想想……八点钟左右吧。”百日奈忽然淡淡地笑了一下。

“我都行。”

放学铃声骤然响起,班上的学生们纷纷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下周上来记得交报告,放学。”平山老师拾起自己的包,在我们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又走进了办公室——教室里面稍稍安静了几秒钟。

“走,回家了。”一名同学对另一名同学说道,而后大家接二连三地走出教室,我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从门那边离开,才傻傻地反应过来,开始收拾书包与课桌。

“那明君,我先走了,明天不要迟到了哦。”

百日奈随即离开。我看着她背上书包,恍惚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等下,百日奈……”

“啊!什么!明君不想让我离开,所以决定挽留我吗?”

百日奈在这种时候还真是敢说话啊。

她看向我,我说:“你……”虽然我也感觉这样问有些奇怪,但我觉得有必要问一下。

“能够一个人回家吗?”毕竟百日奈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那样的空荡,那样的死寂……

百日奈撅起了嘴,气愤地说:“你不觉得这样问很不礼貌吗?”

“觉得有点……”

“百日奈已经是初中生了!”

“啊,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

百日奈最后无语地看了我一眼,而后转身离去,我看着她也从门那边离开,什么也没有再说。

……

多蟠忽然拍了我一下肩膀,我身子一颤,忽而发现自己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教室前门的门框上,我看着夕阳从门的正下方一直延伸到了讲台附近——时间过去很久了吗?

我只知道距离百日奈离开已经过去大约三四分钟了。

“所以明,你还打不打算回家?”多蟠一脸无奈的表情。

“嗯……”我漫不经心地回应。

“在想百日奈?”多蟠又在一瞬间八卦起来。

“差……差不多吧。”准确来说,对百日奈更多的是担心,她的家庭,她的境况,她的生活,她的过去……

都无缘无故地让我感到焦虑。

“好了好了,明,要回家了——要不就吃不到晚饭了。”多蟠一把拉起了我,拽着我踏出教室——跨过门槛时,强烈的念头涌上心头。

教室里还有什么吸引着我。我甩开多潘的手,迅速朝百日奈的座位跑去。

“不想让明君担心我……”这样的一行字就那样明显地摆在桌上的草稿本上——百日奈果然没有收拾课桌的习惯。

不过,我意识到,自己不能过分地在这方面去担心百日奈,我不能去参和别人的家事。

啪!多蟠又一把拉住我的手,更加用力地拽着我又一次走出教室。

“明,要是你害我吃不到晚饭的话,我会恨死你的!”

“嗯,嗯,明白了,走吧。”

看样子多蟠是真生气了。

……

晨曦偷偷从窗缝中溜了进来,打在我的脸上,同时,7:30的闹钟响起,我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瞬间,感觉天花板在摇晃,我伸手按掉闹钟,夹着被子坐了起来。

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淡黄色刘海,便离开床铺,穿着拖鞋缓缓走向洗手间。

“早上好。”嗯?哦,是睡迷糊了啊,都幻听到百日奈对我问好了。

“明君,你不理我吗?”我开始刷牙。

“明君!”觉得很奇怪,我朝声源处看去——百日奈正站在洗手间门口。

“我明白了。”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幻听啊。”我坦然地转回头来。

“都出现幻觉了……”

……

那不是幻觉。是真的百日奈,她又一次来到了我的家中——我之所以断定那不是幻觉,是因为她一脚踢在了我的身上,那时的痛觉一直持续到现在都未消退。

我们赶在去托儿所的路上。

“百日奈,身为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文静一点吗?”

“还不是因为明君你不理我。”

“谁知道你又来我家了,招呼都不打一下。”

“那不是怕明君你迟到吗?”

我们继续走着,迎着早晨的日光,她迈步走在前头,我被落在后头,就这样一小步一小步地前往托儿所——我又突然开始担心起来。托儿所里面那么多小孩,怎么才能正确地与每一个小孩相处,毕竟我六年没有交过朋友,虽然上初中后情况有所改善,但对于热情单纯的小孩,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的相处方式。

村正应该挺擅长的,毕竟他那么矮小,又那么幼稚;百日奈更不必说;多蟠也能应付自如;夏集虽然同我差不多,但他还可以当孩子们的老师……这样下来,就只有我会手足无措了。

“明君?”百日奈轻轻唤了我一声,“你在担心什么吗?”

我看向百日奈:“嗯……”随后,同她讲了我担心的事情。

百日奈听完之后,毫不客气地噗笑一声:“明君竟然会担心这种事情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嘛,小孩这种生物简直算是我的天敌了。”百日奈停住脚步,被落下的我能够跟上她的步伐了,与她并列站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自信地微笑道:

“那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帮明君你一把了。”

[小河边]

多蟠随手捡起一个瓶子放入一个麻袋里面。

村正:“感觉我们两个像捡垃圾的一样……”

多蟠:“可能是被平山老师区别对待了。”

村正(身子一颤):“我不想被平山老师区别对待。”

多蟠(又捡起一个瓶子):“那你去和平山老师说去啊。”

村正(瞪了多蟠一眼):“没关系,我乐意。”

多蟠:“哦,你乐意就好,反正我不乐意。”

村正(气愤地):“不行不行!你必须乐意!”

多蟠(不解地):“啊?为什么啊?”

村正:“你不乐意的话平山老师会说我的。”

多蟠:“啊?你这是什么逻辑?”

村正:“我不管!你必须乐意!”

村正一把勾住多蟠的脖子,就那样跳上多蟠的背。

多蟠:“喂喂喂,你小子给我下来。”

村正:“不行不行,你必须乐意。”

多蟠:“好好好,我乐意,我乐意。”

站在一旁正在捡垃圾的同学甲、乙、丙疑惑不解地看着两人。

……

我们到达托儿所时,只在一楼看见了几个小孩,然后竟然看见了子美阿姨——她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所以百日奈,你到底要怎么帮我同孩子相处?”

我们跨过被卡通画渲染的房间,渐渐接近子美阿姨与孩子们。

“我会尽量让孩子们去接近你,而不是让你去接近孩子们,那样你会轻松很多吧?”

“嗯……”为什么感觉百日奈莫名地认真,有什么原因吗?

百日奈又忽然放松下来,嬉笑着拍了一下子美阿姨的肩膀。

“子美阿姨,您在带孩子吗?”

“哦,是百日奈啊——诶,明也在吗?”

“是我。”我回应道,“话说子美阿姨为什么会在这里带孩子呢?”

子美阿姨合上故事书,微笑着对孩子们说道:“阿姨我先处理点事情,你们自己先玩一会儿,好吗?”

孩子们不明所以,互相瞟了互相一眼,然后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子美阿姨示意我们去外面说话——搞得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一样。

她站起身来,转过身看向我们,而后跳出来的一句话让我面红耳赤,她说:

“子美阿姨我啊,一直就觉得你们很般配呢。”

……

“平日里就感觉生活很无趣,总是重复做着同样的事情,看见同样的人,所以我才来托儿所照顾小孩,想着至少要让生活多那么一点点乐趣。”

子美阿姨拉着我们漫步于托儿所的庭院内,她说话的语气自然,像是把我们当成了同龄人。阳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庭院不长,不宽,好在有长亭挡着,一旁是金黄的绿叶,是羞到躲起来不愿见人的野花。

“子美阿姨会觉得生活很无趣吗?”

“百日奈不会觉得吗?”子美阿姨反问道。

“不会呀!”百日奈灿烂地说,“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有不认识的人出现,有意料之外的惊喜。”百日奈自顾自地笑了,“当然也可能是惊吓。出门的心情取决于是下起了雨还是刚放了晴,你看,生活有这么多可能性,为什么会觉得无聊呢?”

我不自觉的想——今天发生的一切会是惊喜吗?就像和百日奈一起的社会实践,会决定我的心情吗?

子美阿姨慈祥地笑了,她说:“百日奈可真是乐观呢,简直就像是那群孩子们一样……”

子美阿姨看向百日奈,那种怜爱的眼神像是把百日奈看成了自己的女儿。

“哦,对了,子美阿姨……”我承认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破坏气氛的,“您的古董店现在是关门了吗?”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不仅是子美阿姨,就连百日奈也狐疑地看着我。

“路过您店面的时候,看见了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一直站在关了的店门前……

“他是您认识的人吗?”

子美阿姨突然僵住了——到现在我才明白,那个时候一无所知的自己翻出了子美阿姨陈旧的记忆。

子美阿姨想要掩饰什么,但慌张的表情无所遮拦地显露:“我……我先回去了,那……孩子们就……就交给你们了。”

子美阿姨提包快步离去。百日奈气愤的眼神注视着我。

“明君,看看你说了些什么。”

我尴尬地笑着。

[小河边]

多蟠:“47……48……49……50。”

村正:“36……37……38。”

多蟠(得意地):“哈哈哈,你输了,我捡了50个瓶子。”

村正(不服气地):“有什么了不起啊。”

同学乙从旁边经过。

村正:“你,过来!”

同学乙被多蟠叫住了……

村正(凶狠地):“把瓶子给我!”

同学乙战战兢兢地把瓶子给了村正。

村正:“50……51……52。”

多蟠:“你小子玩不起是吧?”

村正朝多蟠比了个鬼脸。

……

“姐姐,阿姨呢?”

“阿姨有事先走了,接下来让哥哥姐姐来陪你们玩,好吗?”

孩子们又互相瞟了互相一眼,迷迷糊糊地点头——百日奈看着孩子们天真可爱的模样,脸上的笑意都藏不住了。

我站一边,也不禁笑了。

“明君。”

“干嘛?”

“你……”百日奈疑惑的眼神死死盯着我,“为什么要站那么远啊?”

“很远吗?”

“挺远了……”

我掂量一下,随后说:“还好吧……

“也就五六米远啦。”我坦荡地挠头。

“所以我有的时候会觉得明君除了成绩好以外真的一无是处……”百日奈自言自语,随后就一步步朝我走来,我望着她渐进的身影,她跨过门槛,走了几步,又跨过一个门槛。她无奈的眼神瞟向我——此时,她就站在我的身前。

“百日奈,怎么了吗?”我突然心慌,没有原因的。

她那时一句话也没有说,随意自然地抓起了我的手……

而后才说:“你给我过来。”

“哦,哦……”心慌,更加心慌。她抓着我的手,走几步跨过一个门槛……又跨过一个门槛……

然后,我与百日奈就一同面对着那几只小小的人类幼崽。

我显得手足无措,百日奈却在一边展示着她的带娃才艺——她蹲坐在孩子们身前,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要不要玩捉迷藏?——哥哥姐姐先抓你们,抓到之后呢,就换你们来抓哥哥姐姐,好吗?”

孩子们积极地点头,不整齐地跳动着。

“那好。”百日奈站起身来,“我们倒数50个数,你们快去躲起来。”

百日奈对孩子们说完这句话,就意味着名为“捉迷藏”的游戏正式开始了。

“50……49……48……”孩子们迅速散开。

……

“3……2……1……0。”百日奈睁开双眼,我也随之睁开——眼前布满卡通画的房间此时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明君。”百日奈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我吓了一跳,“即使是同孩子们玩的游戏,也一定要认真对待,不然孩子们就会感到无聊,从而降低对我们的好感度,知道了吗?”

“嗯,我明白了。”

“好,那我们分头去找吧……额……我想想……你走那边。”百日奈伸手指向左方。

接下来,我与百日奈分头寻找着人类幼崽……

我跑到庭院里,在这里翻找一番——草垛里,围墙边,还有厕所里面全都没有孩子们的身影。我一时间失去了目标,才忽感疲惫,一下子倒在了草坪上。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会藏吗?”我无奈地感慨,眼望着湛蓝如湖泊的天空,手渐渐放松下来,压住了一小片草地。

然后,那个时候的自己,忽然又想到了不应该想起的过去……

我在小学一年级、三年级,四年级各玩过一次捉迷藏,人生中最“骄傲”的战绩是,我从来没有被找到过。

一片云略过眼前,一阵风拂过脸颊,一丝丝奇怪到自己无法理解的心情闯入心中——我缓缓站起了身。

“果然……”我自嘲地笑了一下,“玩捉迷藏还是没有人比我会藏啊——我现在就把你们找出来。”

绝对不让你们有“不败”的战绩。

我更加急促地寻找着人类幼崽……

两分钟后……

我已经把一楼搜遍了,甚至已经和百日奈碰面两次了,所以,我与白日奈协商之后,决定上二楼搜寻,百日奈继续留在一楼,她生怕会把哪个孩子漏掉。

急促又轻巧的脚步声回荡在托儿所内,像极了恐怖电影中某种渲染恐怖气氛的手段——托儿所内莫名地安静,看来孩子们达成了某种默契。

走上二楼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长方形的窗户,而后左右观望,这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排又一排整齐的木门,让我光是看着就想逃避——一个一个房间去找,要到什么时候?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房间,另一边也是一个房间,只是一个房间开着,露着一条缝隙,另一个房门紧紧闭合着——我机智的大脑想到了什么,径直朝露缝的房门走去。

我百分百肯定,我即将抓到第一个幸运儿——现在回想起来,她的名字叫葵,松上*葵。

嘎吱……砰!

“真是坏小孩……”我庆幸自己是先打开了门,而不是直接走进去——铁盆落地的声音还回荡在托儿所内,水溢出房间,从我的脚边流向走廊。

然后我抬头,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钻入储物柜里,我于是松了一口气,放松地笑,走向了储物柜。

“找到你了。”打开柜门的同时跳出了这样一句话。

“葵!”

“葵?”

“葵。”

“哦,是你的名字啊。”眼前的女孩有一头大约能顺到她胸部的白发,一张白哲干净的脸庞,一对小小的手(有一只上面拿着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穿着蓝白色的短衬衫和纯白的短裤。

她的身高约摸一米左右。

“好了,出来吧。”我试图去拉躲在储物柜里的她,她畏惧地缩了缩身子,“我……像坏人吗?”我记得自己应该挺平易近人的才对。

“葵……”这次她的气势弱了几分。

“好吧,看来你只会说这一个字。”我主动避开,让她自己从储物柜里爬出来。她把糖含在嘴里,轻轻拂掉身上的灰尘,而后一步跨出储物柜,用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我。

原谅我又被盯得不太自在……

我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方式同孩子们交流。毕竟初中生平时畅聊的话题,对大部分人类幼崽来说都太过超前,像是聊轻小说,动漫,或是明星,游戏,甚至平时认为最正常的学习,纯真的他们都只感觉听着云里雾里,提不起半分兴趣,那只好与他们说些类似“一加一等于二”的话题,用可口的零食和小吃诱惑他们,或是与他们玩些类似现在这般捉迷藏的游戏,但对于这种几年前就做腻了的事情,我们初中生也无法提起半分兴趣——这可真是一个矛盾的问题啊!

可有时候,人与人之间默契地存在着不需要言语的交流……

就像她悄悄用她的小手抓住了我的大手,一句话也没有冲出口腔。我与她对视一眼,刚准备说出口的“你不怕我了吗?”也只好转变为了淡淡的,却又轻易察觉得到的微笑。

她只会说一个字,莫名地觉得,她和我有点相似呢。

那扇露缝的门敞开着,我迎合着她的步伐,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她追赶着我的步伐,一大步一大步地往前跨着。

“明君,你太慢了啦!”

百日奈领着剩余的所有小孩站在楼道处向我招手。

……

人生中最“遗憾”的战绩是,我在初一一场名为“捉迷藏”的游戏中,轻易地被一位名叫松上*葵的八岁小孩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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