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去吧,平山老师——属于你的结束按钮

作者:遇茫子 更新时间:2023/8/20 8:53:23 字数:12850

空空荡荡的夜晚,我无所寄托地瘫倒在床上,窗帘只拉开一半,窗叶也只开着一扇,然后我听着——或许并没有听见——一阵阵的海浪声。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爷爷忽然推开门,一道光线照在我的左臂上,我的左臂百无聊赖地落在脸上。

“要吃点夜宵吗?”爷爷问,“今天晚上没有什么事情做呢。”

夜宵?

我抬起脸:“嗯,很久没吃爷爷做的夜宵了。”

“那好。”爷爷旋即准备关上唯一能透进光亮的门,忽地又止住了,“明啊,你要是有烦心事,记得和爷爷说,爷爷一定美美地帮你解决了。”

果然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啊。

我含糊几句,表示不需要爷爷多费心力,爷爷于是只好叹口气关上了门。

房间里面又是黑漆漆的了。

我很久没写日记了,上次写日记大概还是在五天前左右。日记的开头首先写明自己还能待在青石巷的时间——三个月零八天。然后写着一些常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真的无关紧要到根本不需要记录——但我还是写了下来。如果说其中真有什么事情值得写的话,大概就是那天平山老师第一次请我们在她家里吃夜宵(虽说只是简单的蛋包饭)。

我继续无所寄托地瘫在床上,电话铃声的响起打乱了我的思绪。我的左手不假思索地把枕边的手机拿起。

是姐姐打过来的。

“有事吗?”我先问。

“这里是梓川*辛,收到请回复!”姐姐笑嘻嘻地说道。

“已回复……”我原本不想让姐姐发觉我有什么事情卡在心间的,但我不可遏制地用了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回应道,甚至有些想吵架的架势。

电话那边没有传来姐姐的声音,只有间歇地将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传来,还有模糊的几位男人说话的声音。然后传来清脆的,玻璃杯落在办公桌上的声音。

“有心事?”姐姐大概是啄了一口咖啡然后说。

“算是吧。”我敷衍道,“总之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解决的。”

“你每次都这样说来着。”姐姐漠不关心的语气中夹杂着责备的味道。

我从床上坐起身子,然后站起,走到书桌前,按下台灯的开关按钮,又坐在了写作业时会坐的椅子上。书桌上正摆着我的日记本呢。

“所以你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我再次说道。

“确实有一点小事。”姐姐说,“下个星期五还是星期日,爸会去你那一趟。”

“到我这来干什么?”我这次真的不耐烦了。

“说是去看看爷爷的。”姐姐说,然后她偷笑一下,“那个时候,我如果不和他说你在那里的话,他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忘了更好。”

忘了更好……

“但是爸他想起来后,说会把你接回家,那边已经准备好把你接回来了,只有一点小事还没处理。”

夜晚很静,静悄悄的气氛一直环绕在我的这个算是整齐又狭小的房间里,台灯其实一直没有照向我这边,我习惯将台灯往左偏转四十五度,那样会暗一点。我喜欢暗一点。

“我不想回去。”我说。

“不想回去?!”姐姐有点惊讶,“怎么,真的在青石巷找到女朋友了?”

“才没有!”

“开玩笑嘛,干嘛这么大反应。”姐姐一顿一顿地笑着,“又没说你一定要回去。”

“就是说可以拒绝?”

“当然,爸他说你要是不想回去他不会强求,毕竟回东京意味着又要转校,又多一件麻烦事。爸他很忙的,没什么空余时间去管这些事,他还要赚钱供你上学,兴许在公司里还要时不时地被迫加班到深夜,遭上司的辱骂之类的,又要笑嘻嘻地点头称是。

“他背着这么多东西,只是希望你能回去而已。”姐姐很轻松地说完这些话。

我于是沉默了,就像和名为“夜晚”的夜晚一起坐在一条长椅上,在一块黑漆漆的空地上一起沉默,“夜晚”深深地埋下头,我也深深地埋下头。也许“夜晚”并不是因为愧疚而埋头?

“那你和他说,我想见他了。”恕我直言,这种话很难说出口。

“保证准确传达!”姐姐又笑嘻嘻的了,“你小子挺懂的嘛。”

“不用你说。”我红润的脸颊被向左偏转四十五度的台灯抓住机会,记录下来。

然后短时间找不到话题,无话可说。听周围的传来的声音就能明白,现在十点,姐姐还在公司里加班(看来姐姐她有在努力工作啊)。她那边大概还有五个人。我听见一阵脚步靠近姐姐,然后我姐姐无视电话那头我的存在,和那个人说起话来。

“这种设计我很喜欢,但还是缺了点什么。”

“还不够引人注目啊。”姐姐说,“还得加点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在这里加上画作展示会好点吧?”

“早川先生,你有够聪明的。”姐姐明朗的笑声传来,“这样就好了,但必须要用老先生的画作。”

“老先生的画作已经没有了……”

“啊?!”

“老先生离世后,他的画作就被卖完了。”

“那就用……”姐姐思索一下,

“《被困在美好中的少女》吧。”

被困在美好中的少女?早川?画作?我捕捉到关键信息。

“早川*舜?”姐姐的手机传来这样的声音——当然,是我说的。

姐姐和早川先生都停住了,惊愕地看着姐姐的手机,过了一会,手机那边传来早川先生的声音。

“你认识我吗?——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我辩解道,“对,我认识你……

“也认识平山老师。”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

……

[神秘的原野——平山老师的秘密基地上——继夏集与我逃课后]

夏集反复强调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但我没有夏集那般执着,我能想到平山老师的情况,她的身体的情况。我始终在犹豫。我和夏集一同走向平山老师,平山老师呆呆地望着原野,并没有察觉。

原野上的风从没停止过,它一直徘徊在这里,可能几年来都是这样。

我没有勇气再去向平山老师搭话,夏集也只是催促我去搭话,自己死活都不肯去。

“明,你是傻子吗?!”夏集轻声骂道,“我们是逃课出来的,平山老师现在精神再差也能明白这点,相比你,她发现我逃课时会更加失望的啦。”

“确实在理。”我回应道,“那我去了。”

“嗯,靠你了。”夏集一如往常的认真中多了一丝让人发觉不到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幕布后的人即将登台时的那种复杂的感觉吧。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事先一边想好平山老师一句句的指责,一边落寞。还好踩在草坪上发出的声响不会超过风声发出的,这得以让我不会提前被平山老师发现。但也是迟早的事。

本来离平山老师也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她的模样渐渐更加清晰地落在我的眼睛上,柔顺的长发,粉红色的长筒裙,白色休闲鞋,以及忧虑的,瘦削的脸蛋,都更加清晰地显现。

平山老师到底在看什么?我不禁这样想,这里如此空荡,什么都没有,唯一一座建筑物还是废弃了的工坊——有什么值得看的呢?

“平……”我大概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平山老师背后,“山……老师……”

平山老师转过脸来,并不惊讶地看着我。

“早……”

实话实说,我自己都听不见自己在说些什么,

“早啊!”我为了给自己鼓气,忽然大声说道。

平山老师像一只受惊的蜻蜓一般,愣住了。

“您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我继续大声说道,声音颤抖着。

“梓川同学。”平山老师缓过来后说道,“你不用去上课吗?”

糟了……

“那个……额……”我支支吾吾地,“我逃课了……”

“也罢。”平山老师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都说成绩好的孩子行为古怪,能够理解。”

“什……什么行为古怪啊,我可是正——常——的初中生!”

“知道了,梓川同学是不——太——正——常——的初中生。不用刻意强调啦。”

我撇过脸,不去和平山老师争论。夏集远远地看见我和平山老师聊了起来,才放心地走向我们。平山老师顺着我的视线看向走过来的夏集。

“夏集也逃课了?”平山老师问我。

“啊?……”我不知所措,“不……夏集他是属于自由活动的性质。”

“自由活动?——老师准许了?”

“夏集准许了……”

平山老师无语地瞪了我一眼。

之后,夏集与我分别坐在了平山老师的左右两侧,平山老师坐在中间,眼睛还是呆呆地望着原野。

“梓川同学,你能明白这里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望着原野那并不会存在的尽头的平山老师问道。

是一切的开始——大概也是一切的结束吧。我想。

“平山老师找到要搬去的新家了吗?”夏集问。

“嗯,在欧洲那边。”

欧洲那边?我和夏集在一瞬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也难怪,毕竟我们原本一直以为只要到东京这样的大城市去就足够了……

“还需要很多钱啊,我好不容易凑够了。”平山老师依旧无所谓地笑道,“然后我把钱都存进银行卡里了,为了不让这些钱遗失,我现在无时无刻不把那张银行卡带在身上呢。”

“实话说,平山老师不缺这点钱吧?”我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费力地保护好这些钱呢?”

“这可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不是从家里取的。”平山老师炫耀似地说,“怎么说呢,我也更加希望用这笔钱来结束自己在青石巷的生活吧。”

用这笔当做“平山老师”而不是“平山*小夜子”的钱来结束。

“要看看吗?——有几十万呢。”平山老师依旧笑嘻嘻的。

说着,平山老师就拿起一旁躲在草中的挎包,我和夏集直到刚才才发现这里有个挎包。平山老师拉开拉链,将手伸了进去,开始摸索起来。我和夏集只是淡定地看着。

风声越发喧嚣,有一种预兆,即将发生不好的事情,伴着这平山老师翻找东西时短暂的沉默的预兆。

“钱……”

我见过的,最绝望的表情以不可阻挡的架势显露在平山老师的脸上——有一层厚厚的阴霾,

“不见了……”

我和夏集兴许因为又一次的震惊而沉默不语,果然风声越来越喧嚣。

“看来……”一阵哽塞,一阵抽泣,“只好用家里的钱了呢。”

平山老师看向我们,还在硬撑着笑。那也是我见过的最虚假的笑容。

刚才略显干燥的眼角忽地湿润。

“我们帮您找!”反应过来的瞬间我便大声说道,“一定,一定……

“一定会找到的!”

这可是平山老师您用来结束一切的“按钮”。绝不让它从这里消失掉。

……

[继平山老师钱不见后——学校内]

数学老师气不打一处来,他想,梓川同学逃课大概勉强还能容忍,但夏集那小子逃课的容忍度在他这里几乎为零。数学老师正在办公室里计划着如何惩罚“等会大概会回来”的夏集。

一直忘记说明了,数学老师的名字是土屋*太野。因为祖上三辈都是做老师的,所以土屋爷爷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老师,并且是普遍认为相较其他老师而言更为高级的数学老师——毫不客气地说,数学老师一头花白的地中海和古典的眼镜很能够衬托出他那严肃中夹杂的和蔼气息呢。

“土屋前辈,您怎么了?”竹下老师刚走进办公室时,瞅见了气得憋红了脸的土屋老师。

土屋老师的脸骤然恢复成平常模样,他转过脸来看向竹下老师。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他像小男孩似得笑了两声。

其实土屋老师一直很想在老师们心中留下好的印象,奈何大多数老师只能够注意到土屋老师上课时严肃至极的模样。深深地畏惧着他。

“谢谢竹下老师的关心。”土屋老师尽量和蔼地笑道。

“不客气!”竹下老师也挂上笑容,“土屋老师挺孩子气的嘛。”

土屋老师又憋红了脸——什么孩子气?

这说的什么话!

——土屋老师是我们现如今的班主任。

。。。

一直到中午之前,多蟠都没能够在校园内找到我与夏集,但离奇的是,他竟然没有怀疑我们翻出了学校,反而是认为我们在与他玩一场不抓到不罢休的捉迷藏。一个人找的可起劲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上次去找村正的时候,曾承诺过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翻墙逃离学校。

然而却只有多蟠傻傻地相信这样的承诺——我自己也实在痛恨自己这样的行为。当时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点。

于是贪吃的多蟠没有去吃午饭,继续在校园内寻找着我们。他穿过连廊,发现前方的篮球场内有几位男生和他志同道合,没有选择吃午饭,而是来打篮球时,多蟠仿佛得到安慰,笑了——毕竟不吃午饭对多蟠来说意味着世界毁灭。

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然后多蟠继续走,绕着篮球场的铁栅栏走向类似室外锻炼场地的沙地旁,左右观望了一番,当然是没有发现我们的身影(当时我和夏集正忙于帮平山老师找遗失的钱财)。

沙地周围路宽一米多一点,然后一边被一横排差不多一米高的草垛围起。草垛后方传来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百日奈的声音,还有……

“百日奈,你在这里啊。”铃木*董正端着便当走向躲在树荫下的孤独的百日奈。

“董?”百日奈先是疑惑,“我们负责的班长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和你八卦一下。”铃木*董顺势坐在了百日奈的身旁,百日奈礼貌地让了点座位。

“和我八卦?”百日奈说道,“我这里最近可没听说什么大事情。班里因为沉浸在平山老师的离去中而规规矩矩的,抓不到什么有趣的新消息。”

“是啊,可是……那什么,不是班上其他人的事。”铃木*董莫名其妙地泛红脸颊。

百日奈看向铃木*董的脸,必须扬起头来,所以铃木*董能够瞬间发现百日奈看向自己了。

“我是想知道你的,关于我们最可爱的百日奈的一些事。”铃木*董忽地严肃。

“关于我的?”百日奈原本还在泰然自若地吃着便当,这会突然不淡定了。

“百日奈,我们两个关系还可以吧?”铃木*董确认似地说。

“嗯,我们是好朋友嘛。”百日奈又开始泰然自若地吃起便当。

“那我就问一句,就一句……

“你……喜欢梓川同学吗?”

那一瞬间,百日奈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无法说话,无法行动,无法思考,时间因这样一句话而静止了。

反应过来后,百日奈本能地否决:

“怎……怎么可能嘛,我才不会喜欢那个家伙呢!”

“毕竟百日奈已经有心仪的学长了嘛。”铃木*董补充道。

不是的。我不喜欢那个学长,一直都不喜欢……

“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秘密告诉你了。”铃木*董自顾自地笑着,“我啊,好像喜欢上梓川同学了。”

为什么……是有发生什么了吗?

“嗯……怎么说呢,自从上次被他帮助后,我就总是莫名其妙地在不应该主动去想任何人的时候想起他,起初我觉得是自己想要答谢梓川同学,但这种感觉越发浓烈,我渐渐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喜欢上梓川同学了。”

明君他……什么时候帮了你呢?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呢?

“关于这个啊,说来话长呢。”

……

[继平山老师遗失钱财后]

我和夏集带着平山老师走出了原野,从森林外的一条小路走向青石巷的马路。我询问平山老师在来这里之前有去过什么地方吗,或者说是在哪个地方因为懈怠而有可能遗失钱财?

“有去过沐阳公园一趟,在那里一个比较偏僻的长椅上小眯了一会,醒来后又去了一趟厕所。”

“去厕所的时候带上挎包了吗?”夏集追问。

“好像带了……”平山老师低头闭眼,用食指扣住额头思索着,然后恍然大悟,

“哦,我当时是把挎包放在长椅上了,因为带去厕所不大方便来着。”

“这就是了,有这个线索足够了。”夏集总是自信满满的,“接下来一定会找到平山老师您遗失的钱财的。”

“一定会的,平山老师请不要担心。”我再次安慰道。

平山老师的眼神却依旧像是迷途羔羊一般。

我们三个人在青石巷的街上奔跑起来,目的地是沐阳公园。旁人看来,就是两个小孩领着一个大姐姐做游戏之类的,倒是有听见几个人在说着我和夏集为什么没有去学校,平山老师听见时,还傻傻地回应人家:

“他们两个着急领着我去医院呢——我是他们的老师。”

“原来是这样,真是好孩子呢。”

然而没等到平山老师再回一句谢谢,我们就着急地拉着她奔向沐阳公园的方向,于是平山老师身子被猛地向前一拽,脚不受控制地跟着我们跑了。

“这么着急啊。”和平山老师说上话的老爷爷笑眯眯地自言自语。

“不用这么急吧?”平山老师也说道。

“不,这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晚一点就不好找了。”夏集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可以走不会被人发现的小路来着,你们都被说闲话了。”

“不用在意,平山老师。”我微笑着说,同时因为在奔跑又有些接不上气,“这条路快很多的。”

我们的确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了沐阳公园,穿过大门的那一刹,一阵清晰可见,明朗如晨光的微笑不约而至。

平山老师笑着:“所以我才羡慕你们这群小子啊。”

沐阳公园内人流稀少,目光所及之处只能够看见几位带着还未到上学年龄的孩子的妇女,她们悠闲地漫步在公园内。进来后听见的声音变得澄澈了,只是因为很少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大都是一些水流声,虫鸣声,还有“沙沙”的声音,兴许是风声,也可能是枝叶摆动的声音。

我们跑到平山老师先前所坐过的长椅旁,在附近翻找起来,但过了十来分钟,连掉落在地的垃圾都没有发现。

“也是,应该是被人偷了。”夏集说道,“毕竟钱可不会自己从包里爬出来。”

平山老师和我没有回话,我看向平山老师,平山老师露出一副喜欢吃糖的小孩弄丢了糖果的表情。

中午到了,为了能够尽快回去做饭,那些妇女们带着孩子纷纷走出了公园。一直坐在大门旁的亭台内的保安叔叔也不知从哪里掏出盒饭吃了起来。

我渐渐远离了长椅附近,来到了一条大概是人造的瀑布下方,周围充斥着“噗噜噗噜”的水声。

“真好看啊。”我第一次看见瀑布,感叹道。

“我爸爸就是造这条瀑布时摔断了脊椎。”

我朝声源处看去,一个约摸八岁的男孩坐在地上,眼睛空洞地望着瀑布。

“所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警觉地问道。

“没什么意思。”男孩说,“个人方面地希望你不要喜欢上这条瀑布——我要报复这条可恶的瀑布。”

那是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同时,男孩露着极其厌恶的表情。

“可是瀑布并没有人的一系列感受,你的这种报复具有何种意义呢?”

“不明白。”男孩忽地梗塞了,“我不想让爸爸一辈子都躺在病床上,我想让他再带着我去滑雪——他出事故前就带着我滑雪来着。”

“诸如此类的事情也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我说,“即使你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也可以陪着你,不是吗?”

“但我就是希望父亲能够走下病床陪我。”男孩说,“手术需要很多钱,我没有钱。”

“你的母亲呢?”

“我出生以来就没有见过妈妈。”男孩说,“爸爸说,妈妈要等我长大了才会回来。”

我又一次看向这条瀑布,仔细端详过后,我也肯定了这就是人造的,毕竟弧度过于完美,周围的装饰过于整齐。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难怪第一眼看见时会觉得好美。

“喂。”男孩叫住我,同时也看向我,“问你一件事。”

“什么?”

“如果因为想要救自己的爸爸而去偷钱,会怎样?”

“你将会失去一切,大概。”我说,“好的想法需要正确的行为来实施,错误的行为会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你对好的想法的认知,就是说,做了坏事,你会觉得你做的是对的,等到第二次,你还是会以另外的理由证明你做的是对的。就我而言,是不支持这种做法的。”

“真会讲大道理。”男孩不服气似的,“可我认为不无道理——所以我现在正在考虑如何将钱归还。”

“是在那边的长椅上偷的?”我试着问道。

然后男孩慵懒的双眼瞪大了,惊愕地盯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老师不久前在那里遗失了钱财,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她找那些钱的。”

“你确定?”男孩疑惑地问,“不是骗钱的?”

“是在一个黑色的,带着五角星花纹的挎包里偷的,对吧?”

“那就是了。”男孩像是悬着的心落了下来。随后从口袋中掏出那张银行卡,递给我。

“哦,对了。这些钱存在银行卡里,你偷了也没用吧?”

“所以这也是我准备归还的原因之一,当时偷的时候啥也没想,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道银行卡的密码。”

“哈哈哈,真是傻小孩。”我调侃道。

他并没有理会我,而是依旧以一开始的那种空洞的眼神看向瀑布,他大概又想起他的父亲了。

“别灰心。”我轻声说道,“不走运的孩子往往都会幸运的。”

“矛盾。”男孩开口。

“确实呢。”我傻笑一声,“但也不无道理,不是吗?”

。。。

我把那张银行卡递给平山老师的时候,她本能地用双手将它紧紧护在胸口,那副场景就像是母亲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一样。那个时候,沐阳公园内又渐渐出现了人影,原来下午才是沐阳公园人流最高峰。大门口等着进入的人排着长队,脸上挂着笑容的人占据多数,另一少数呢,可能是因为工作不顺,亦或遇到烦心事了,来到这里散散心。

平山老师还将那张银行卡护在怀里,紧紧的,一刻也不愿松开。我瞅见夏集难过的看着平山老师。

也是,平山老师泣不成声的模样太让人心疼了,我的心里也刺挠刺挠的。

“太好了,太好了……”平山老师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

还在犹豫着吗?看到了千万种结局的平山老师最无法接受的结局是什么?原本平平稳稳的台阶忽然被截去了一段,平山老师走着,并没有发现,等到自己无路可走时才发现路原来短了这么多。渴望着结束自己的青春,渴望着结束自己这又不光彩又不华丽的青春,平庸的青春。

可是某种牵绊一直萦绕着平山老师,让她害怕着结束自己的青春,毕竟自己等待着的那个他始终未能前来相见。尽管自己意识到台阶是被那个他截去的。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豆粒般大的泪珠滚滚的,平山老师顶着这份厚重,正在努力不让它们落下。

……

[三天前]

偶尔我也想要去公共澡堂洗一次澡,虽然爷爷和我说那里不太干净,什么什么感染了细菌可不好。我依旧会在心血来潮时带上自己的换洗衣物和竹篮去到公共澡堂。

不知为何,我渐渐喜欢热闹的地方,以前都在想着如何快速逃离人又多又杂的吵吵冉冉的地方,甚至还用一整个晚上想出了一百种办法供我在那种“危急时刻”逃离——虽说没派上用场就是。

正好这天晚上我来到了公共澡堂。其实并不远,就是比较偏僻,要走那种类似盘山马路的地方,还要在尽头向下走整整八十个台阶,是那种很老旧的布满青苔的石砖阶梯,一旁有扶手,木质的,扶手外面是一个悬崖。大概可以俯瞰整个青石巷了。

掀开那块蓝色的布,就是男孩子洗澡的地方,相对的,红色的布是女孩子洗澡的地方。

我就是看见了铃木同学从那块红色的布后面出来的——实话实说,她的身材很好,穿着浴衣,又是班上最高的女孩子,脸上也很干净。当时给我的那种感觉完全可以用无可挑剔的美丽形容。

果然不只有我这么觉得。

她刚刚出来的时候,我刚准备进去。等到我洗完澡,将脏衣服放在竹篮里,穿着薄薄的卫衣,付完钱走出澡堂的时候。她还没有离开。

她被酒鬼缠上了,也难怪,她实在不像是初中生,更像是高中生,被酒鬼缠上这种事不可避免。至少我这么认为。

四名酒鬼把她逼到了澡堂侧面的墙上,准备对她动手,她拼死抵抗着,又是用脚踢酒鬼的小腿,又是拿着手中的竹篮砸酒鬼的头,甚至是想要直接从人缝中穿过去。当她这么做时,最壮硕的酒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又硬生生的将她拖了回来。

东京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情,一些高中生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然后又有心去做,玩笑渐渐成真。去到情侣酒店,开一个房间,然后就不必多言了,无非是些肮脏污秽的事情。有些女孩子甚至是以这种事情为荣,以此证明自己足够成熟了。

很好,讨厌东京的理由加一。我想。

“铃木同学,该走了!”我故意大声说道,随后慢步走到他们身边,“等会警察要来了,我们就走不掉了,总不能把这群叔叔也牵扯进这件麻烦事里来吧,要是警察觉得他们是同伙的话,要一起抓起来的。快走吧。”

“同……同伙?”铃木*董一脸的不解,“什么同伙?”

“瞧你这记性。”我笑嘻嘻地说道,“你不是昨天放火烧死了人吗?——喏,就在那边的树林里,你今天还问我该怎么办呢。”

铃木*董依旧一脸不解。

“谁叫你睡觉前忘记吃药了的,梦游杀人犯。不得不说,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呢。”

一切都贴合实际,最近新闻上的梦游杀人犯还没有线索,而昨天那边的森林里确实升腾起浓烟。

那群酒鬼们慌张起来,只因我的语气太过自然,一切都是真的——给他们的感觉就是这样。

在酒鬼们经过一番复杂的心里挣扎后,选择了撒腿就跑。

铃木同学脱离了危险。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刚刚才洗完澡,身上却没有散发出洗发水或是沐浴露的清香。反而是一股浓浓的酒味,浴衣上还沾上了泥土。

眼前的铃木同学分明需要再次洗澡。

“再去洗一次澡吧,身上都脏了。铃木同学。”我说道。

“可是,那个……”

“费用我帮你出,衣服的话澡堂这边有,我也帮你买一件吧。”

“那个……”

“哦,我等你,免得等会又被那样的家伙缠上了。”

铃木*董还在犹豫,澡堂门前确实挂了两盏灯笼,但光线实在照不到这里,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好像是难为情的样子。

“可是,梓川同学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要帮铃木同学?以前的自己确实是视而不见的,主动屏蔽掉惹上麻烦的选线,现在自己这么做又显得理所当然。确实理所当然。

“诶?”我反而被问住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看见同学遇难伸出援手?”

“也……也是呢。”铃木同学紧了紧握住竹篮的手,“那我就不客气了……哦……谢……谢谢。”

“不用谢。”我又一次面带微笑,“去吧。”

我帮她买了一件蓝色的浴衣,铃木同学又一次走进了那块红色的布。我坐在澡堂大厅里的长椅上等着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因为实际上自己还是缺乏与人交际的能力,当然不是那种害羞导致的,就是属于把握不好距离——刚才和铃木同学对话时所表现出来的距离感是不是太模糊了。就是说距离太近了?

算了,既然铃木同学并没有说什么,姑且认为这是正常的距离好了。

大概十分钟后,铃木同学从红色的布后方走了出来,我意识到这点的原因是空气中忽然多了一股舒适的清香。虽然天气并不热,应该说是有些冷了。但澡堂内热气升腾的,铃木同学的脸也热的红红的。

需要冷静一下。

我和铃木同学一同走出了澡堂。

“今天的小情侣真多啊。”澡堂的老板说道。

“不是的,我和铃木同学只是……”我想了一下,“朋友关系。”

“是我误会了啊。”尽管如此,澡堂老板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出来后,第一感觉是寒冷,越来越冷了,明明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还热的只穿一条内裤,现在已经冷的恨不得披上棉袄了。虽说并不至于。铃木同学高高的个子跟在我身后,我倒升起一股寒意了。

“话说铃木同学为什么这么高啊?都快超我一个脑袋了。”我走在前面说道。

“基因遗传吧,我们一家人都很高,我爸爸有一米九。”

一米九?!我想都不敢想,世界上真的有一米九高的人?我从没遇见过。

我们回去时,那八十个台阶是要向上爬的,像爬山一样。

“下次如果再遇见这种事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我表面上平静地说道,实则心里还是略显担心。毕竟才初中,可不能在心里留下阴影。搞不好以后就会成为对社会乃至地球有危害的人。虽然铃木同学不像是会成为那种人。

瞧我这乌鸦嘴,乌鸦脑,说些什么,想些什么呢!

“梦游杀人犯。”铃木同学说,“我就说我是梦游杀人犯。”

“但是梦游杀人犯迟早会被抓到的,抓到之后你就不能这么说了吧,那你又要怎么办呢?”

“那我干脆成为梦游杀人犯好了。”铃木同学一脸认真地说,“小小年纪被侵犯心理阴影爆发,从而走上了报复社会的道路。这个人设如何?”

简直和我刚才想的一模一样。瞧我这乌鸦脑。

“那我就叫你梦游杀人犯好了——梦游杀人犯。”

铃木同学忽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了第……我想想……哦,五十三级台阶上。我错愕地看着她。

糟糕,说错话了。我果然还是不会和人交流啊。

谁料铃木同学用双手捧起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我说的一切都是实话,那个笑容十分美丽。

“梓川同学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就是朋友之间会开的玩笑话。”

“哦,是,是的。”这次到我紧张了。

“我喜欢这样的玩笑话。”铃木同学仿佛是心灵得到了洗涤,那么自然地舒展嘴角,

“我一直以为梓川同学和宫藤同学是同一类人呢——看样子并不是。”

“和宫藤同学是同一类人?这想法不错,我下次试试。”

我们只是这样一起走回了家,她在我到家前先到家了,我直到她走进屋内后才移开视线。

印象中,铃木同学和男孩子一样,让人感觉她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够从容应对,因此,在我看见她露出窘迫的模样时,才想起,她也是正常的女孩子啊,也会正常地受到一般女孩会受到的骚扰啊之类的。

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想要去帮助她。仅此而已。

站在铃木同学家门前,我又因为想到这些,自顾自地点点头,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话说爷爷回来没有?希望没有回来,不然该挨骂了。

……

“你的意思是,小夜子还在等我?”电话那边说道。

“嗯。”我回应,“平山老师一直在等你,她不会在意你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结婚,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她在意的是你还会不会来青石巷见一见她,她希望你来结束她的青春。对,就是你给她染上色的青春。”

“我给她染上色的青春?”

“是的,早川先生染上色的青春。也许并不是多么美丽,多么舒适,多么让人值得怀念的色彩,但那却是平山老师眼中所见过的最独特的色彩。您会来的,对吗?”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传来我姐姐的声音:

“那个,明,早川先生说再给他点时间思考一下。他最近正忙着呢,经营的画馆濒临倒闭,如果不是你姐姐我好心帮他,也许已经倒闭了。”

“但是,没时间了。”我焦急地说,“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期限了,大概。”

“诶?发生什么了?”

“平山老师明天可能就要去欧洲那边了——到那时候,早川先生就再也见不到平山老师了吧?”

再也见不到了,不是一小时,不是一两天,而是永远。

“那可不妙啊!”听得出来,我姐姐也开始着急了,“好,我劝劝他,至于工作上面的事情,我一个人先担着。”

“麻烦姐姐你了。”

“没关系,交给你姐姐我吧。”

电话挂断了。那边在忙,而且很忙。我刚准备睡觉时,忽然又想起来爷爷搞了夜宵来着。这时,香味已经从楼下飘到我的房间来了。踩着香味走,我很快穿着睡衣来到了楼下。

“好,一起来吃吧!”爷爷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走向了餐桌。

但愿一切安好。

……

“一切安好。”我暗暗说道。随后伸手拉下眼前神社的摇铃,轻轻摇动,周围回荡起清脆悦耳的铃声。

这天是平山老师离开之后的第十天,眼看着十一月也快过去一半了,时间紧迫的观念于是越来越深刻地烙印在我心底。我又说了一遍:

“但愿一切安好。”

正好是不用上学的日子,不如去找一找那家咖啡店吧,我可一直惦记着那家咖啡店呢,谁知百日奈竟然对我说青石巷不可能有咖啡店。我想了想,青石巷理应有咖啡店才是。

毕竟这里有宠物店,有还算比较大的超市,也有规规矩矩的餐馆,仔细想想,这里好像和城里也差不了多少。为什么没有咖啡店呢?这才没道理。

寻找咖啡店计划,启动!

我试着去上次迷路的位置寻找,经过那次迷路后,这一带的路我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就连哪个位置有几条小巷我都已经知道了。

千篇一律的木屋,即使看见了熟悉的场景,也并没有发现咖啡店的踪影,就像是从路中间被直接剔除了一样。一段上坡弯路让我很在意。我记得咖啡店大概就是在这里的。

“明?你怎么会在这里?”村正骑着自行车从我看着的那条上坡弯路上冲下来时说道。

哦,对了。村正已经恢复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失落低沉了,倒变得更加活泼了。至于契机是什么,我们都无从得知,只知道平山老师离开那天晚上之后,村正就奇迹般地活力焕发了——当时我们一致以为是平山老师的离开对他的打击太大而导致他的精神失常了。

之后才发现的确是正常的村正。

“我在找咖啡店——喂,村正,青石巷有咖啡店的,对吧?”

“嗯……”村正的双手离开握把,做出低头沉思的表情,“没有吧,我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好久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

不,我不可能记错,

“话说村正,你接下来准备去多蟠家吧?”

“是的,怎么,明也想来?”

“不不不,实话说,我现在正害怕着靠近多蟠家呢。”

“诶?为什么?”

“多蟠上次对我说,他的母亲……”

“哦,这个啊。”村正一脸释然的表情,“放心吧,那只是玩笑话啦。”

“虽说我知道那是玩笑话,但是心里还是发毛啊。”

“那不去就是了。我先走了,再见,明。”

村正的双手又握住了握把,脚踩着踏板,一点一点地朝多蟠家的方向靠去。我站在那里朝着村正挥手,大概一分钟后,我停住了。

“看样子咖啡店是找不到了。”我叹一口气。

吃过晚饭之后出来走走果然是正确的选择,我向着海拔相对高一点的位置爬去,马路两边渐渐看不见建筑物,建筑物都被踩在脚下了。我是因为害怕建筑物挡住了,才会向着这个方向走的。这前面是一座山,我自然不会进去,我只是傻傻地站在这里,用手扶住防止人们落下去而修的护栏。

我要目睹黄昏的陨落。见证夜晚的到来——繁星闪闪的夜晚。

那天,就是平山老师离开那天,早川先生在最后时刻赶到了火车站。见了平山老师最后一面,亲手结束了平山老师的青春。

他和平山老师讲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如何在画馆工作,如何钦佩杉浦老先生,如何与自己的伴侣相识,如何结婚,又如何在工作上失利,老先生如何去世,去世时自己如何悲痛……

平山老师一字一句地听着,脸上的气色都好了许多。

“看样子,你当初没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啊。怎么忍心当老师了?”

两个人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惬意地交谈着。

“理想有所更改,因为人生中重要的契机改变了我的想法,让我自己都不知不觉地认为自己应该成为老师才好。”

“人生中重要的契机啊。”早川感叹道,“那一定会是比我对你的约定更加重要的契机吧。”

“是的。”平山老师很坦诚,“实不相瞒,确实比与你的约定更为重要——因为那样,我才得以遇见我最喜欢的这群孩子,才得以再次遇见你。”

“就算不用那个孩子提醒,我迟早也会来见你的——毕竟和你说好了的,不是吗?”

“也是呢。”平山老师歪头莞尔一笑。

月台上再无他人,上次的杂草依旧长在那里,不过个子更高了些,锈迹斑斑的铁轨也距离寿终正寝又近了一步。时间正是体现在这些细小的变化中,我们平时都没有去在意。石墙上的绿苔是否又多了些?麦田里的害虫是否又少了些?在一起的人能够谈起的话题是否更加广泛了些?今天相较昨天而言是否更加寒冷了些?冬天的到来是否更近了些?

喜欢的女孩是否也终于一点一点地喜欢上了自己?

时间正是在验证这些事情的真实性时损耗了生命,但我们又是真的往往都没有去在意时间的生命还剩下多少。对自己而言,时间的生命长度就是自己的生命长度,每个人都有供自己支配的唯一的时间,碍于无聊,人们选择给自己的时间装饰,把它区分为不同的,所谓的时间段。

而最可惜的是,平山老师的时间段中的某一段是由名为早川*舜的男子划分的。

划分之后,平山老师毫不犹豫地按下了结束按钮。

于是故事,到此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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