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总是给人一种不祥的温柔,仿佛那丝丝照在娜拉背上的阳光是那些来自暗处里的无数目光一般。
距离那不可思议的影子到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夏薇尔已经习惯了有着影子先生陪伴着自己出门,每天回到教堂的时候都会跟娜拉修女讲述今天影子先生又帮她解决了好多好多麻烦的问题,还陪着自己聊天消除了好多郁闷的心情。
看来自己留下它不仅是为了夏薇尔的以后,更是让小夏薇尔变得更加开朗了起来——干得好啊,夏薇尔的影子先生,娜拉修女闭着眼时常对着女孩身后的那道阴影微微一笑表示感谢。
若是如此,她或许真的能将夏薇尔交付给它,日程表上的那些事情也因为影子的突然来访而莫名开始向着提前的日期运转:无论好与坏,似乎都因为影子的出现开始加速。
昨日的夏薇尔依旧是没有从邮局那里找到任何一封写给娜拉修女的来信,相比起上个月三封来信的频率,临近月底的今月却是一封信都没有收到,娜拉独坐在自己房间的烛台前开始翻看曾经那些被她认真收好并堆叠在一起的信封。
被朱红色油墨勾勒过的信封边代表着来信人的不寻常,而没有署名的信封更是在娜拉手里显得格外神秘:“是被发现了吗......整整一个月来都没有再收到你的来信了,我的老友。”
娜拉轻叹到,似乎是有着许多无奈难以发泄出来。
在影子到访的那天夜里,她开口询问夏薇尔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除开那孩子撒谎想要掩饰的影子......其实娜拉那双星辰眸里也看到了那被夏薇尔装进小挎包夹层里的三张邮票——那其实便是娜拉最为担心的东西。
十年以来,这是夏薇尔第一次从邮局那里收到礼物。而且是有着术式刻印的礼物......
那上面的纹路若是娜拉当晚没有看错的话,分明就是一道远距离定位用的术式。而这样三枚邮票却又刚好被递给了自己最想隐藏的“第一奇迹”手里,娜拉心里很明白:自己的老友或许已经出事了,而在他出事之后的短暂时间里那些该死的家伙便很快顺瓜摸藤地找到了这座海岛。
一个月来,娜拉每天都在冥想中度过,连早祷这样被她看重的仪式都被放下而置之不理:每分每秒都警惕着进出这个海岛或是住在这座海岛上的人们,用她那恐怖的星辰眸于山顶的教堂上注视着整座海岛。
冬日暖阳为何让她感到不安,也许这不能怪罪伟大的太阳——无形的威胁找上门前的预兆才是真正让已经临近燃烧殆尽的娜拉修女无法坐定的原因。
娜拉询问过那柜台的女人,对方只是说这邮票是她们邮局里的画师补画的,可当娜拉找上那位画师时对方却在海岛上没有了任何踪迹,仿佛自然降解掉的术式一般......没有血迹也没有打斗过的迹象,那位画师的屋子里只剩下干净整洁的家具和一只趴在窗台上慵懒地趴着的花猫。
也不是全然消失,在那床头柜里娜拉翻到了好几封同自己过去收到的红边无名信封一样的信,上面贴着的全是同夏薇尔那天收到的邮票一样刻着追踪术式的邮票。
自己老友绝对不会寄过来这些东西的,那只能代表着有人已经开始顶替他的身份向这海岛写信了,而这些家伙也知道若是把邮票贴在信封上寄过来娜拉绝对会立刻发觉,便转而向夏薇尔那孩子发放礼物......
三张当作“礼物”送给夏薇尔的邮票,亦或者说是三张......夺命邮票。
——
码头,这座海岛小镇的码头向来只来往一些载着游客们的游船,而偶尔运送货物来供给这里商铺的货轮相较之下来往的频次都要少上许多,一般一月只来往两次。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特殊,灯塔那边的看守给码头的负责人发来电报表示在海岛东北方向五百米左右发现一艘正在求救的渔船,似乎因为船体侧漏而不得已要前往码头临时停靠。
“哈哈哈,影子你看到刚刚安东尼爷爷因为你突然开口被吓到的样子没有?哈哈,他还以为自己的收音机出了问题赶紧走过去看呢。”
夏薇尔在巷口很是开心地跟影子说道,而本来一开始都被她称之为“影子先生”的家伙由于性别和年龄都不明也被她自己改口直呼为“影子”。
而被她笑话的影子也是郁闷,本来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地呆着,可谁想到夏薇尔听那安东尼讲到关于世界认知的时候突然回头问一句:“你觉得呢?影子。”
然后便是它下意识地回答:“还行”的事情了......给那老头子吓得以为自己忘记关收音机了,影子那满是杂乱音效的声音若不是认真听还真容易认成那些被信号干扰的电子设备发出的动静。
一人一影在巷口偷偷交谈着,也许是因为今天下午镇上的人似乎都在向着海边码头的方向靠,本来准备接下来前往邮局的夏薇尔在看见之前那柜台后的大姐姐也在向着码头方向走去时便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大家都在向着码头走去......”
“如果我通过阴影从四周收集来人们的交谈没有听错的话,我想是因为有一艘差点出事的渔船临时停靠在你们镇上的码头了。”
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街道上映衬的房屋阴影里偷听到了对街一头那些匆匆走过的人们口中的话,此刻它又变换回了夏薇尔身后的影子重新恢复常人无法察觉的存在。
若是你想的话,那就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渔船会让整个镇上的人都紧张地赶往吧。
影子也隐约察觉到些许不对劲,若是普通的渔船因为海浪或是别的什么缘故临时停靠的话也不至于引起大家如此高的关注,也不会大半个镇子上的人们都向着码头赶去了。
沿着碎石路向东侧灯塔的方向走去,穿过不大的树丛便能看见城镇那不大的港口了,而此刻人们都挤在那临时停靠的渔船旁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夏薇尔想要踮起脚尖看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苦于十四岁女生的身高根本做不到这一点,而只能让影子钻进人们在地面上构成的巨大阴影里去探求个究竟了。
“海......海盗!”
被人群包围住的渔船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
“有海盗!他,他们......开枪杀死了我们的老大。”
影子看着那瘫倒在地面上捂着自己手臂的船员,他那因为惊恐而变得有些扭曲的脸此刻正不断地往下流着粗汗。
海盗?这附近有海盗?
这家伙的话让本就吵闹的人群更加混乱,他们一边争论着这可是帝国的海域怎么会有这么疯狂的海盗出现而又一边讨论着这家伙身上的伤口和船上那骇人的创伤也并非是虚假的。
“船上一共五个人,老大被那些海盗枪杀之后,我们四个人就死命往有可能停靠的岸口进发,最后是在海上发现了你们海岛上的灯塔......哦谢天谢地,感谢我主的保佑,若是没有这座海岛的出现我们恐怕就得彻底埋葬进这无尽的海水里了。”
另一位船员搀扶着那拴在铁栏桩上的链子从甲板上翻了下来,他看上去就比这位瘫坐在地上的人幸运得多,身上没有多少伤口只是能看见那被汗水和海水一起浸湿的衣服把他强壮的肉体给凸显了出来。
“若是我们没猜错的话,那些家伙恐怕也是发现了你们这座海岛的存在——我们既然能看见你们此处的灯塔那他们肯定也不会什么都看不见。虽然只是一种猜测我想......我想在场的各位还是联合起来做好防备那群穷凶极恶的家伙们的到来吧!”
剩下两位船员还呆在甲板上,正不断地大口喘着气,看起来用尽浑身解数让渔船能够在沉没前靠近此处港口已经让他们彻底透支干净了体力,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是让那位看上去最为强壮的水手把他们想要告诉给大家的话给讲清楚。
那灯塔上换班下来的看守此刻也站在他们附近的港口栈桥上,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看向远方仍在汹涌着的海浪,看着浪尖打开的那些泡沫消散在空中:“你们能够活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你们说那些海盗也许看到了我们此处的灯塔,可我站在那上面只是用望远镜看见了遇难的你们,也不知道那些海盗到底是在什么方位——请恕我此刻有些过分钻牛角尖的表现,我只是想借此推算一下那些海盗若是要赶到我们这里还需要多少时间而已。”
那四位水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那位余力最多的男人站出来告诉给那位看守:“在帝国的海域里,我想所有的灯塔都按照《海洋法》里第十二条的要求布置了可以被船只探寻的魔法阵吧?我们也并非是在你们灯塔的可视范围内才发现你们的,而是早在六公里外遭受海盗袭击时便找到了你们这个离我们最近的灯塔......”
他走进船舱里从里面带出来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那上面有着帝国认证的魔法感应,即便是没有任何魔力的人带着这东西也能感应到纹路上指定的魔法波动——而这颗水晶便是能感受到灯塔上那按照法律规定绘画的标识魔法阵。此刻拿在手里闭上眼去感知也能从一片黑暗的视觉里闪烁起一颗位于左前方的亮点:正是海岛上的那座灯塔顶端。
而来自埃斯瓦尔帝国官方规定的魔法标识确实画在那红色灯塔的顶端,看守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可便将目光放向了海洋远处——海盗......若是他们真的也能感应到灯塔的存在,那么也确实是一个极其严峻的挑战。
阳光倾斜,港口外拍打上岸的海水闪着粼粼的光。随之移动的影子在人群散开前迅速闪现回了夏薇尔的身后,就仿佛从未离开过她身边一样。
见影子回归身旁,夏薇尔便没有在港口多做半点停留而是起身向着无人的树丛里走去:“我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只是那四个水手你看清楚了吗?”
影子轻呼一声,也不说废话:“三个倒霉蛋,一个王八蛋。”
它蠕动着像是在可怜那三个倒霉蛋,但更像是在嘲笑那剩下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