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日子过得真的蛮无聊的,活的太久了,看的太多了,就觉得周围根本没有讨喜的地方。
这是一位活了几百年的高塔贤者,在蹲在窗口上吃三明治的时候,突然感悟到的人生哲理。
奇怪的魔法师的脑回路有时候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的活了几百年之后,他一拍脑门,下定了决心。
——要不,去死吧!
没错,说的就是他自己。
这位几百岁却仍保持着青年模样的魔法师,名为阿洛斯·斯卡拉亚,远近闻名的大贤者,同时也是帝国曾经的骑士团长,文可倒背咒术还能给你用出来,武可百步穿杨之后顺便倒拔垂杨柳,可以说的上是文武双全的奇才。
当然,这都归功于他的那位师父,那位慧眼识珠,从贫民窟将他救出来的师父,也是去世后将贤者之名传递给他的师父,他曾经想过要找到师父的转世好报答他的恩情,但是因为被扣上了贤者的名字,要为帝国鞠躬尽瘁的他忙的脚打后脑勺,根本没有时间。
想要找到转世可不简单,师父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可以找到他的灵力或者法器,要找到他只能靠最基本的方法,有一个地方,问一个地方,从来来往往的人中,找到自己师父的转世,这种事运气好的话几个月就结束了,运气不好的话,若是没有缘分,几十年可能都找不到,而作为贤者的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做这种事。
所以,一了百了,阿洛斯决定,干脆死了拉倒。
保留自己的法力和记忆,以死作为脱身,虽然投胎转世可能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从幼儿成长为青年,但是总比再在帝国办公室里打工好。
于是,阿洛斯吃光了最后一口三明治后,决定了自己的未来的规划。
首先,建立一个魔法阵,在确认自身能力和记忆能保留的前提下,让自己死去重新换个身份生活,之后,利用新的身份安稳的度过幼儿时期,在手脚麻利之后寻找自己的恩师。
计划就是这么简单,因为他有最后的能力让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所以便不需要其他的代替方案。
准备材料,然后去死,哦,对了,还要点根蜡烛许个愿,希望自己能赶快找到自己的恩师。
就这样,青年行动了起来。
他脱下了身上那身星蓝色的法师袍,以免在来回行动的时候碰到材料。
他翻箱倒柜,寻找着能杀死自己的东西,最后把它们混在一起,在坩埚里熬出了一包浅青色的粉末,这是只对他有用的“安息香”。
之后他带着香薰炉子从塔上跳了下去,来到了塔后的小花园里,找到了自己最欢的那丛粉色牵牛花,用炼金术制作出了一块石板,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年月以及今天的日期,又拿出来一把铲子,手动给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根据自己最喜欢的款式,用魔力搓了一个木头棺材出来,里面铺上的是他喜欢的天鹅绒料子。
最后,捧着香炉,一脸安详的躺了进去。
人人都会惧怕死亡,曾经的阿洛斯也在作为流浪乞丐的时候害怕着自己会死于奴隶主或者某场瘟疫,但是真当他捧着能够杀死自己的香炉躺下去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阿洛斯也进入了他的梦乡,之前就编辑好的魔法术式开始运作,棺材轻轻的盖上了盖子,那把铲子一点点的将花土埋在他的棺木之上。
如果他还能醒过来看着自己现在的样子的话,他或许还会嘟囔一句——这不挺浪漫的么。
这一睡便是不知道几百年后。
某个破烂的房屋中,一个婴儿自雷鸣与暴雨中降生。
新生儿的脆弱让她的身体一时无法接受贤者强大的意识,所以这孩子只能本能的在昏暗的灯光中发出啼哭。
“啊……这是……我的孩子啊……”
疲惫的女人抱着怀中婴儿,额头上的汗水沾湿了她的额发。
她虽然疲惫不堪,但仍怀抱着自己的孩子,自己拼下性命剩下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妈妈为你祈愿……就为你取名为菈雅……愿你成为……如同月亮般美丽纯洁的孩子……”
……
……
……
距菈雅的母亲去世,已经有五年了,当这孩子降生没多久后,她的母亲便因产后虚弱再加上一场流感而死去。
如今这个名为菈雅的女孩,正坐在某个巷子里的角落,手中正捧着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破碗,里面放着的是路过的好心人扔给她的硬币。
与母亲所祝福的不同,虽然她的名字在俚语有着“洁白的月亮”的意思,可是她却有着一头粉金色的长发,光芒照射下来时,闪耀的如同太阳一般,还有一对如同火焰般炽热的橙红色眸子,她所拥有的,是连贵族姑娘都会心生嫉妒的精致容貌。
但是再好的脸也经不起风雪的磨砺,明明只有五岁,脸上的肌肤却并没有孩童的稚嫩,手臂曾经因为烫伤而留下了一块疤痕,虽然现在看起来不起眼,但若长大之后,可能痕迹也会随之扩大。
没有人知道女孩的姓氏是什么,按理来说贫民区的孩子都不应该拥有姓氏,但是在她母亲的遗物中,这幼小的孩子发现了一块名牌,只可惜从未上过学的她根本不知道那几个字念什么,贫民窟里也打多大都是不识字的人,如果需要问的话,只能去问那些奴隶主,但是谁又想接触他们呢。
“愿……帝国的光芒照耀您……女士……”
如今,菈雅正端着碗,低头感谢着给她投了一枚铜币的妇人,因为长相可爱,所以讨钱的时候比较轻松,她只需要露出那种委屈恳求的表情,总会有好心的贵族送给她一些钱币甚至是吃食,但她也就只能留下那些食物了,她讨来的那些钱,向来都会直接被奴隶主直接夺去。
她晃荡晃荡的晃着手中的破碗,看着里面三四个互相碰撞的铜币发出叮叮咣咣的声音,贵族们的怜悯并不值多少钱,如今她半天讨来的铜币,大概只够她半天的面包。
菈雅看着猎枪的人来人往,总觉得心里好像空荡荡的,她的眼睛盯着每一个走过的贵族,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寻找什么却始终记不起自己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人。
“哈啊……”
女孩发出了一声稚嫩的叹息,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打出生以来,她就很少说话,因为她曾亲眼看到一个孩子因为多嘴而被奴隶主活活打死,那血甚至还溅到了自己的身上,所以从那时开始,为了活命,她便很少说话,直到现在为了必须要感谢给她铜币的人,说话的声音也非常小,而且还磕磕巴巴的。
但是起码——能活下来不就行了?
这么想着,女孩端着破碗,打算前去下一个街道乞讨,若是要讨的多一点,奴隶主一高兴还能赏赐给她半杯牛奶。
菈雅就这样在高大的人群中随波逐流,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最富丽繁华的中心广场。
这里的人比之前的地方还要多,穿的也比之前的人要华丽,菈雅虽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讨钱,但是每次都要被这里的繁华惊艳。
真是美丽的地方……倘若自己也能——
“走开!小鬼!”
“——?!”
但是她的思绪却被身旁急匆匆的男人打断,只见一个身着高档侍从服装的男人将她一把推开撞到了中心广场的雕像上,她身边那身着华服的女人从马车上走下来,用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嘴,对着她笑眯眯的说道:
“虽然我知道教堂院也接受贫民,但是小姑娘你好歹整理一下再来,你看看,我的侍从差点以为你是一块挡路的石头,还能站起来么?”
这女人的话中带着刺,菈雅当然能听明白,她虽然看起来笑眯眯的,但是只是扇子挡住嘴的错觉罢了,她只是眯了一下眼睛,实则嘴角根本没有笑意,她只是在给周围的人看罢了,装出一副美丽善良对贫民也和善可亲样子。
“……”
菈雅无声的站了起来,手中的破碗叮叮当当乱响,女人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从手袋中拿出了两枚银币放在了女孩的碗中,那声音听着就和铜币不同。
“小姑娘,要好好的关照自己哦?”
说罢,她便带着侍从一起走上了教堂院的长梯,看着自己碗中与铜币截然不同的银币,她还听到的周围赞叹的声音。
“不愧是伯爵家的夫人……这么有教养……”
“你看她,多么温柔善良啊……”
但是就连菈雅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两个银币而已,她们贵族家用的金币都是一箱子一箱子拿的,这区区两个银币贵族根本不放在眼里,甚至可以说,她随身带着银币可能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演了一出专门让他人赞美的戏。
菈雅讨厌周围人议论的声音,所以她抬脚便要离开,可是她两条小短腿走啊走,怎么都走不出脚下被遮挡出的影子,她好奇的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自己之前虽然来的时候看到过,却从来不曾仔细端详过的巨大雕像,正逆着光,在她的脚下留下了长长的影子。
刚刚她就是撞到了这个雕像上,虽然很疼,但是如果没有它挡着的话,自己可能就要卷到刚好从自己身边路过的另一个拿车的轮子下了。
“很美吧,小姑娘,这是曾经庇护着我们的贤者——阿洛斯·斯卡拉亚的雕像,虽然他已经过世百年了,但是我们依旧信仰着他对我们做出的一切贡献,小姑娘,真稀奇,你和贤者大人有着同样橙红色的眸子,相比是接受了祝福之人。”
身旁路过的年轻神官向紧盯着雕像一言不发的菈雅介绍了起来,那长名字菈雅似曾相识,但是最后的关注点还是停留在了他的姓氏中,明明名字中同样有着菈雅这两个字的发音,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人生。
他说贤者给众人带来庇护,但是自己现在还在这里讨钱,他到底庇护了什么。
“真是个无用的笨蛋贤者……”
菈雅的舌头难得没有磕巴,但是说的却是这种埋怨的话语。
“小姑娘,可别这么说,贤者可能会听到的……!”
但是他不是死了几百年了么?
菈雅这么想着,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她只是捧着自己的破碗,消失歪了人来人往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