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九尾翻动，大厅的一切被破坏殆尽，士兵们一边射击一边小心躲避着巨大尾巴的撞击。
中央实验所的天花板被掀开，九条庞大的尾巴冲天而起，犹如大地之上绽放的血色娇艳花蕊。
一片狼藉中，小女孩四肢着地，身体不停颤抖，原本犹如瓷娃娃般的小脸蛋此时却已经被身体蔓延出血丝逐渐覆盖。
血爆，无限提升体内恶魔的血脉，以获得恶魔的力量，是只属于半魔人的底牌。
然而……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体内人类的血脉也会被无限压制，直到被吞噬。
正如魔鬼的礼物，获取的同时，也将失去什么。
大厅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然而从地下来到地上的出口，那个男人躺着地方却完好无损。
玖熙咬着牙，一只眼睛已经充斥着血红，回头看了勇业一眼，随即艰难的迈开步子，走向大厅外。
只要……
只要看上一眼……
……久违的天空。
然而……玖熙背后的巨大尾巴已然挡住了所有的视野，这一次……阻拦她的不是无情的实验室或者士兵。
而是……她自己。
即便在最后的最后，她也骗了那个男人。
决定发动血爆之后，玖熙就已经放弃了希望。
因为她决定的，并不是活下来……而是作为一只失去理智的恶魔死去。
这样，奎叔和虔涟姐姐他们也能争取宽大处理，勇业也只会被当做是被自己这个恶魔控制，所有人都能与自己撇清关系……
做错了事，付出代价，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一切，都是自己任性妄为，都是自己太过自私。
大家的欢笑被自己毁掉后，一定能再次振作，而自己……
只要默默看着就好……
……
「吼！！」
小女孩面目狰狞，发出不似人类的咆哮，凄怆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士兵们顿了一下，怪物冲出了大厅来到平原，没有攻击任何人，抬起头却被漫天舞动的血色尾巴挡住视野。
那明明是一名小女孩，正该在亲友怀中撒娇玩闹的年纪，他们囚禁的……不是怪物么？！
一些士兵纷纷抓起身后研究员的领子，愤怒的质问着。
由于保密协议，士兵们只知道这里是研究残余恶魔的实验场地，却不知道连魔人都会被改造成这种样子。
“还不快点抓住它！这么珍贵的实验体要是跑掉，你们负得起责么？！”
“我尼玛……兄弟们伤的伤，但是没有一个人死掉！这个所谓的怪物比起你们更有人性！”
“老子不干了！大不了辞职！”
“你……你们……难道就不怕上军事法庭？！”
“怕尼玛！！”
……
争吵声传来，玖熙却充耳不闻，身上的血纹停止蠕动，原本不受控制的血色尾巴也渐渐散开。
「啊……和那天一样的……星星啊……」
说完，似乎是魔鬼已经给予了小女孩最后的怜悯，漫天飞舞的尾巴狂乱飞舞，纷纷冲向已经双目血红，却满脸平静的小女孩……
“小玖！！”
幽影刀光闪过，思吾解除月幽异能冲向玖熙，然而无数尾巴的残影将她直接弹飞。
女孩重重落到地面上，捂着胸口，艰难的站起身。
后方的研究员已经开骂，而周围的士兵则是面面相觑。
“别吵了！！”
“至少让小玖恢复这一点上，我们应该是目标一致的吧？！”
思吾转过身，举起尼泊尔军刀对准一群人。
不再废话，思吾再次冲向由血色尾巴形成的风暴。
用尽全力砍断一条，另一条尾巴却也极速袭来，即将拍飞思吾之际……
枪声响起，钢芯实弹勉强将尾巴击歪，血色尾巴擦着思吾的身体飞过。
“我们来掩护你！！”
大部分士兵还在踌躇不决，不过也有少量几名士兵摘掉头盔，与思吾一起冲进舞动的红色风暴中。
思吾点了点头，随即集中精力应付四面八方的攻击。
……
……
07-9站在一处山峰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风衣，戴着标志性的圆形墨镜，高马尾迎风飘扬。
看着下方的血色风暴，以及其中披荆斩棘的小队，点了点头。
「万羽，以怪物暴走为由，让士兵和研究员撤离，至于援助思吾的几名士兵……以平息暴走为由，奖励三等功。」
「得亏你难得过来一次，都不说来见一面，只知道发号施令，我可是被那个带哲学家砍了诶。」
「……抱歉，报告我已经帮你拟好了，实验所长那边我也打好了招呼，为了对抗那个即将回归的男人，我们需要玖天佣兵团的力量。」
「是～是……虽然我不知道是谁，但再怎么狂也不敢跟你皮吧？嗯？终结了恶魔纪元的传说人物，07-9，女武神。甚至不用你出手，让你团队的亦然去，也就随便应付了。」
07-9顿了一下，风衣摇摆，拿出一块怀表看了看。
「……没开玩笑，虽然不能向你透露，但那个男人已经开始行动，至少在单挑的情况下，我也不能完胜。」
「啥？！」
「更何况他在夏国还有极其庞大的背景能量，在国外打拼这么多年，他的佣兵团也发展成你无法想象的体量。」
「这么牛逼？！」
「总之，之后在政治场，你要小心为妙，我能给你透露的……只有一个代号。」
「什么代号？」
从戴在耳中的监测仪传来万羽逐渐严肃的声音，07-9顿了顿，丢掉嘴中的烟头。
「……DK。」
对面似乎沉默下来，07-9也没有说话。
也对，毕竟能和她等量齐观的战斗力，加上足以影响夏国政治的影响力，会有这么震惊才正常。
「……男子高中生？」
「……闭嘴吧你。」
……
……
似乎因为地面震动，小石子落到勇业脸上。
朦胧的睁开眼睛，勇业艰难的坐起身，拔出插进大腿侧面的针管，一把丢掉。
在被玖熙“挟持”着冲上实验大厅时，他就已经随手拿下了补充体能的药水，陷入昏迷之前，就已经用上了。
身体仍然是极其糟糕的状态，不过看向残破大厅外，勇业已经无法继续坐下去。
“混蛋……混蛋……”
颤抖着身体，撑着墙壁站起身，勇业咬紧牙关，一步一步走向大厅外。
“……不是说好的么？”
玻璃碎片与尘土拍打着脸庞，残破的身躯被意志强行带动。
“……不是答应我的么？”
小女孩在风暴中痛苦的咆哮，声音震耳欲聋，似乎在阻止着勇业前进。
血色尾巴不断翻腾，却被子弹与军刀挡住。
思吾看着这名面目狰狞的男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玖熙没有杀掉他，在他的周围，攻势也确实缓和不少，不如趁着这个机会……
……
终于……
跟随着完全无视他们的勇业，拨开道路上阻挡的荆棘，才看见……
正坐在地面上，抱着膝盖不停流泪的小女孩。
士兵们纷纷挡住周遭的尾巴，思吾和勇业同时冲向无声哭泣着的小女孩……
……
“呐……思吾，我曾经幻想过……猝死不会痛，比起割腕或者被恶魔血液侵蚀什么的要靠谱多吧？”
“……从辩证唯物主义思维来看，我只能说……是的，但是……你的思考方向错了，你还有我们。”
“可是……为了能让自己活下去，而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这样一来……还不如我自己……”
“……别多想。”
……
那一天，一向强调思考的思吾让自己不要多想……
然后……她就和思吾开始了刺杀任务。
而从那之后，被07-9抓走，每一天实验结束后，她都能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酒店。
留着血泪的身影……那个眼神……她在哪里见过……
啊……对……就是……就是眼前这两人的眼神……
什么狮子的眼神啊……那分明就是……为一个人担忧到极致……
蓬勃的感情喷发，被两道温暖的拥抱抱住。
……
思吾和勇业同时拿出一根针管，在玖熙背后同时注射下去。
思吾的药剂，是某天一个神秘少女拿给她的，说是同为魔人的血族公爵送来的……能够抑制血爆的药剂。
虽然不怎么敢相信，但为了预防万一，思吾还是将其带上。
勇业的则是自己偷偷研发的，同样为了抑制血爆开发的药剂。
两人怎么都想不到，他们用的是同一份药剂。
随着液体推入，漫天翻腾的尾巴上血色褪去，体型也在逐渐缩小。
玖熙脸上的血纹也缓缓消失，瞪大眼睛，泪水湿润了思吾和勇业的衣服。
“你们……为什么要管我啊……”
玖熙伸出手反抱住两人，头上的粉白色狐耳与身后已经缩小的狐尾颤动，小脑袋深埋在两人的怀中。
“咳……”勇业咳出一口血，轻抚着小女孩的头，“……不是说好的么？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
思吾轻轻拍着玖熙的后背，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与无奈，“……赶紧走吧，奎叔和虔涟还在等你呢。”
除了掩护两人身受重伤的几名士兵，周围的其他士兵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撤退，可能是因为担心玖熙暴走而掩护研究员吧，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思吾面色凝重，抬头看向勇业，“既然你帮了我们，你自己选择吧，是和我们一起，还是留下面临审判。”
“呵……还用说么？当初你就不能直接跟我谈判？搞得我半死不活的。”
没有和勇业斗嘴，思吾点了点头，拿起插在地上的军刀，另一手忍着剧痛将怀中的小女孩抱起。
周围几名士兵各自搀扶着，面面相觑。
思吾朝他们点了点头，“感谢你们，现在……你们可以阻拦我了。”
几名士兵看了看，纷纷笑了一下，拿起步枪朝着天空射击，直到……将子弹打完。
一名士兵走出队列，向思吾伸出手，“反正后面哥几个也会被辞退甚至上军事法庭吧，不如就这样。”
思吾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将军刀插进地面，与面前的士兵握手，“要不要考虑加入我们佣兵团？”
摇了摇头，士兵苦笑，“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而且……”看向思吾怀中仍在不停颤抖哭泣的小女孩，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女儿也差不多这么大吧，为了她……我也做不到阻拦你们，但也无法放下身为军人的尊严。”
“……你们是很优秀的团队，如果有需要，我一定在所不辞。”
说完，思吾朝着几名士兵微微鞠躬，随即将军刀背负在身后，背过身弯腰，“赶紧上来，要撤了。”
“哦哦！咳咳……刀口舔血的佣兵生涯在向我招手。”
勇业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碎着嘴趴到思吾的背后，“嗯～少女的背后充满了温软与坚硬，被利用也值啊。”
“闭嘴。”
思吾没有废话，按照计划，奎叔和虔涟应该已经逃出监狱，到达了目标地点，如果10分钟内没有汇合，他们就会过来支援。
在07-9随时可能赶过来的情况下，绝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再次对着几名士兵点头示意，思吾带着勇业和玖熙发动异能后便消失于众人的视野，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快速离开。
……
……
明亮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树枝直射而下，雪花淅淅沥沥的开始飘落，落到干枯的树枝与泥土地面上融化，也落到了三人的头上与肩上。
“思吾……思吾……”
两边的景色飞速后退，小女孩搂着思吾的脖子，不停哭泣着蹭着思吾的脸。
“没事，没事了，乖……辛苦你了。”
由于还要赶路，另一只手几乎没有了知觉，甚至可以说快要废了吧。
但她还是不停安慰着玖熙。
这个小小狐娘从来都是一副倔强的模样，偶尔才会在她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像这样的放声大哭和撒娇……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
思吾身后的勇业难得没有碎嘴，而是沉默下来。
每个人都只会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如此吧，褪去包裹住内心的铠甲，将内心柔软的一面暴露出来。
小狐娘就是这样吧，用奶味儿的凶狠表情面对惨无人道的实验，凶的像被抛弃的幼崽，而在思吾面前，才变回了真正的小女孩。
在之前……勇业甚至以为这个小女孩的躯体里装的是成年人的灵魂。
因为她之前确实做错了事，不管原因是什么，刺杀无辜民众，这都是不可逃脱的罪责。
但是……
摸了摸玖熙的小脑袋，勇业会心一笑。
就像他之前说的，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背负罪责也好，背负世界的恶意也罢。
至少……她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不是么。
……
没多久，三人就到达了深山野林中的一片空地中。
迎接他们的……是已经等待了好一会儿，穿着狱警服装的奎幸和虔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