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雨的夜晚是寒冷的,不管是什么季节都是这样,更何况是原本就冷清的秋天。
昏暗的光线被大雨遮挡了起来,路灯在雨中开始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人们早已回到自己温暖的狗窝里。这种下着大雨的夜晚,不会再有闲人在街上走了。现在还在路上的,应该都是被命运所逼的,无奈的人了。他们撑着伞,低着头,脸色难看的走在路上。如果不是这场雨,说不定他们的心情还会好点。
在他们之中,我算是个特别的人了,穿着一件 带帽的黑色长袖卫衣,却配着一条西装长裤。街道上明明就下着大雨,却不打伞。连着衣服的帽子被我戴在头上,双手全都藏在了口袋里。
自从我发现了鬼手——也就是我那变了异的左手后,我就立刻离开了家,开始前往隔壁的一个小镇,那里,有父亲生前的一位朋友。他是个医生,准确来说是个黑医。
直到现在,我都还不相信我会再去接触这些事。至今也不曾有人知道,我的从前,有黑帮背景。
父亲曾是一名黑帮的头目。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和母亲就被仇家追杀。我则在父亲手下的帮助下逃脱,改名换姓,以森川良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几年前,我得知知道我真实身份的最后一个人,那个帮我逃出追杀的黑帮成员也死去了。我便发誓永远不再接触黑帮。这是我最厌恶的一个身份。如果我的父亲不是黑帮,他和母亲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成为一个孤儿。
然而现在,我不得不在接触跟父亲或黑帮有关的那个。这只右手让我只能是去找他。
虽然我并不打算对他说明自己的身份,不过相信只要能给他足够的钱,他会帮我保守秘密,或许还能帮我搞定这只左手。说不定他会告诉我“这只是普通的皮肤病,并不是什么变异。”然后就把我从他家赶出来。这当然是我最希望的。
我望了望周围,附近没人,我将左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看着这只,只在报纸上见过的,怪物的手。现在,藤蔓已经蔓延过了我的手腕,手臂的前半部分已经被它们占领了。我真的要变成怪物了吗?我不要!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森川良,其实是一只怪物。”不然,我好不容易在别人面前树立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为了不让别人看见我的脸和鬼手,我特意的换了一件带帽子的长袖衫来隐藏自己。不过,我竟然忘记换一条裤子。出门时竟然连伞都没有拿。感觉,自从我和清伊大吵了一架之后,我的脑子就一团乱,干什么事都没有以前那么清醒和冷静了。
我又重新将左手塞回口袋,抬头望向前面的路。在某一瞬间,我感觉这条路变了。
走了很久,终于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小镇。虽然和我之前生活的小镇没什么两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并不愿意在这个小镇生活。时间长了,就开始有传闻说这个地方闹鬼或有怪物之类的什么。我是个无神论者,也并不相信有什么怪物。
要说怪物的话,这,不就有一个吗?
没过多久,我就随着父亲笔记本里的地址,来到了一条看上去像是商业街的地方。在两栋办公楼中间的那条只能一个人通过的狭窄巷子里,我找到了一扇小门。上面写着“渡边诊所”。
推开门一阵潮湿而冰冷的空气朝我扑面而来。木质的楼梯上积的像十二月时路上积雪般的灰尘。木头扶手更是因为潮湿而腐烂。还有空气中飘散着的令人反胃的霉味。若不是门口写的“诊所”二字,和父亲笔记本里的记载,再加上那要命的左手。谁会愿意来到这里来看病啊!
在我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厌恶的时候,从楼上传来了一个沙哑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是客人吗?请上来吧。”
我忍着想掉头离开的心情,踏上了这看上去就快要塌了的楼梯。至于扶手,我是连碰都不想碰。
楼梯并没有多长,这是我该庆幸的。灯管发出的光线,开始洒在了我的身上。我开始感觉到一点不适宜。在踩过最后一节发出异响的楼梯之后,我来到二楼。
这里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一直以为黑医的诊所应该是布满血迹和绷带的,因为他们处理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伤,像枪伤之类的。再加上,之前楼梯给我的第一感觉。我以为二楼也是那种脏乱不堪的样子。但事实出乎我的意料。二楼非常整洁,我甚至可以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或许是因为这里的东西少,看上去二楼的空间就十分宽敞了。除了一张办公桌,一套沙发和茶几外,就只有一旁孤零零的病床。
“这位病人,麻烦请到这边来。”是我刚刚在楼梯那里听到的那个让人不愉快的声音。从沙发上传来的。
我随着他的指示,来到了沙发前。在他对面的位置做了下来。
他是个中年人,但他身上并没有那种沧桑的感觉。满面的油光和反射着光线的谢顶的脑袋,让他看起来更像是那种只会说阿谀奉承的话的狡猾男人。闪烁着对金钱渴望的眼睛,长在这张被脂肪堆积的脸上简直是绝配。几乎快把衬衫撑破的啤酒肚,就被他放在他简短而又有分量的大腿上。
对方带着可以说是阴险的笑脸,说着“你好,我是渡边。请多指教。”
我打了个冷战,像这种恶心的中年男人,不会有人会喜欢。我也不例外。那种仿佛能把我看透的粘腻的眼神,令我感到全身不自在。
“那么可以告诉我,你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听到这里,我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之前的所有不适的感觉,全部都被我抛到脑后。
渡边看见我的这种表情,眼睛里闪着像是海盗看见宝藏时的光,脸上的那种阴险的笑变得更加阴险。
“怎么,难道是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伤,还是令人难堪的疑难杂症?”渡边饶有兴趣的问道,眼中的光亮给人一种像是被窥视的感觉。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他再怎么窥视,也不过是窥视我的钱罢了。
我的脑袋向渡边凑过去,他的耳朵也很自然的凑了过来。
“医生…你对红人…有研究吗。”我轻声的问出这个问题。
医生有点愣住了“抱…抱歉,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楚?你说的是红人?”渡边惊讶的望着我。
我下意识的望了望周围,然后将我变异的左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暗红色的鬼手暴露在了白色的灯光下。被从口袋里释放出来的鬼手变得蠢蠢欲动,手臂上的藤蔓也往上蔓延了几寸。
“这…这个是?”渡边那像是孩子看见怪物时的眼神,证明了他根本没有接触过这种事情。
但很快,渡边的眼神回复成了原来对我窥视的样子,但窥视的东西似乎变了“这不是那种怪物才有的特殊身体吗?难道,你是个红人?”
他这问题,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虽然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刚刚的表情说明他绝对没有接触过红人,现在却装座很理解的样子…
“在今天之前,我还是个人类,但在傍晚过后,我的手就成这样了。”我将那个肯定的答案告诉他。并开始观察他的表情。
他的眼神飘了一下,而且眼中的光变得不同了。可我就是说不出有什么不妥,反正这家伙,我不喜欢。
渡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的走到办公桌旁“可以冒昧的问一句,您叫什么名字?”他从桌上拿起了一叠纸一边这样说着。
我很纳闷,刚才他为什么不问“我叫森川良。”我答道。
渡边在纸上写下我的名字,然后笑着对我说:“好,你的病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了,我会取一点你的皮肤,去做化验。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说完,他用手术刀准备在我的手臂上削下一些表皮准备化验,但是皮肤的坚硬程度远远超过他和我的想象。最后在弄坏了三把手术刀之后,他才在我的手上削下了一点点屑。
在他走进他所谓的化验室之后,我脑子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所有的疑点开始慢慢的连成一条线。
我明白了,其实从他开始问我的名字的时候就应该发觉到。一般来说,黑医是个为了一些特殊病人保守所有秘密的职业。要保守秘密的最佳方式,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为什么他不是一开始就问我的名字,那是他的职业病。不知道病人的名字,在被人拷问的时候自己也就不会说出他们的名字。
还有之前为什么明明就完全没有接触过有关红人的事,他还要硬是假装自己对红人很有研究。那是因为,他窥视的东西变了,之前是窥视我的钱,而现在,他窥视的是我的那只鬼手。
“这个人,信不过!”我低声的自言自语,然后慢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最轻的脚步悄悄的走到化验室门口。里面立刻传来了那个叫渡边的阴险男人的声音。
“喂,是鹤田吗?我这里来了个有趣的家伙。等等,先别挂。不是之前那种中了带毒子弹的普通家伙。这次是变异。”
我似乎能感觉的到电话那头的惊讶以及怀疑
“是真的,这次来了个真家伙。整只左手都已经变异了。肯定已经感染了病毒啦。”
病毒?难道我左手的变异跟他说的那种病毒有关。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实验品吗?这就有一个活生生的啊。难道你不想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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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要是真的,这个活体试验品我当然要拿下。不过没有一点真材实料我是不会信你的哦。”渡边的电话那头这么说着。
渡边笑了笑“刚刚我已经发了一份化验报告到你的邮箱去了,那是我从那个家伙身上弄下来的。”
电话的那头停顿了一下,听筒里传来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很快对方再次拿起了电话“好吧。我看过了。这的确是红人病毒的一个感染者,而且这家伙已经出现的变异的现象。说明他已经过了潜伏期。是个不错的实验对象。你开个价吧。”
“既然鹤田你这么有诚意,那我也不好意思开高价啊。五百万,怎么样。够意思吧。”渡边得意的笑着,一个高中生就能让他白赚五百万这种好事要是成了,他这一年都不愁吃穿了。
“五百万?你确定?”对方那边传来疑惑的声音。
“怎么?嫌贵?嫌贵去别的地方去啊。”
“不,五百万感觉好像在占你便宜啊。原本以为你会要个几千万的呢。看来你对我还是蛮客气的嘛。”电话那头传来的笑声让渡边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而电话那头也的确是在嘲笑他。
“这种该死的庸医根本就不知道这种病毒的价值。”
被电话那头的买主嘲笑了一番之后,渡边尴尬的想开口改价格,然而电话的那头又传来了说话声。
“这样吧,也不能让你亏太多。七百万,你现在就把那家伙的资料给我。”
渡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全都要怪自己不识货,不然自己可以近几年都不用在工作了“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他的资料呢?”
渡边无奈的说着“记住了,他是一个男高中生,年龄在十七岁左右…”
“他的名字?”对方好像很着急,像是着急得到糖果的小孩。
“别急嘛!”渡边从桌上拿起那张写有良名字的资料。“他的名字,叫森…”
“刷!——”一声巨响打断了渡边的话,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那是隔离这化验室与客厅的门。此时,门被一个少年踩在脚下。
“你…你你…”渡边被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森川良。
还没等渡边开口,良的右脚往地上一踢。身体如疾风般,呼的一声直接冲到渡边的面前。鬼手直接掐在了渡边的脖子上。而另外一只手一把夺过渡边手上的电话,像是捏碎薄冰一般,电话在良的手中变成了碎片。
电话的那一头,听见这一切的买家轻轻地叹了口气“唉!原本以为真的能有个活体试验品呢!”
窗的外面闪过一道苍白的闪电,光照亮了良的鬼手,和渡边那同样苍白的脸庞。暴风雨前的平静在这瞬间停止了。
良的鬼手摆在渡边的脖子上,仿佛只要良扭一下手腕,渡边的喉咙就会“咔”一声的断掉。
而渡边像看着死神一般看着良。“你…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这可坏了你的好事啊!是吧?”良望着他,笑着说。
“等…等等,你…你听我解释啊!”渡边的身体开始发抖,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良笑着,手猛地用力,渡边的话连同空气都被锁在喉咙里。他的脸立刻变得通红。
“你还想解释什么?”良的瞳孔闪着红光。“五百万?没想到,我在你的眼里就值这么一点钱。你的眼光也太好了吧!”良大吼了一声,拳头像是炮弹一样猛地轰在渡边的肚子上。
渡边像一颗流星般飞了出去,撞在了装满了标本的书架上。书架哄然倒地,令人反胃的标本也全部砸在渡边的身上。
良又飞快的冲了过去。渡边还倒在地上,连挣扎的力气都还没恢复。良像抓老鼠一样,把渡边从地上抓了起来。渡边像是个链球,被良狠狠的甩了出去。一瞬间,渡边感觉自己像是在空中飞着,然后,来自后背的巨大冲击贯彻了他的全身。一声低声呻吟后渡边就失去了意识。
“哼!装死?”良笑着,望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渡边。一种可怕的不知该怎么称呼的眼神映在良的眼睛里“你真的以为我会就这样放过你吗?谁让你出卖我,这是你自找的。”
良往渡边那边走去,眼睛里的不是愤怒,而是像一个暴君看着被自己折磨的要死要活的可怜人。
黑暗中良的鬼手慢慢的往渡边的喉咙靠近。而良的脸上并没有半丝愤怒或其他不快的表情,相反的,他在笑。他在愉快的笑着。根本不像个快要变成怪物的样子,他完全就像一个怪物。
当气管被封起来的瞬间,渡边胸口中无法形容的痛苦将他唤醒了。而他眼前就站着一个眼睛发亮的死神。他只能胡乱的敲打着脖子上的那像是绞绳一样死死缠绕着自己的鬼手。混乱中渡边的手掌砸在了良的脸上。
良没有防备,被渡边打了一拳。眼镜从脸上飞落下来。掉在地上。不过这并没有用让他脱离良的控制。
良还是笑着“不错嘛。还那么有活力,完全不像想要认错的样子啊。看来我要在给你一点惩罚了。”
良换成右手掐着渡边的脖子,左手慢慢的向后拉,展现着红色凶光的左手,像是一个准备发射的子弹。这只拥有怪物般力量的左手只要轻轻地砸在渡边的脑袋上,他的脑袋一定会像是泼在墙上的黑色油漆。
“来享受吧,渡边!”良快乐的咆哮着,拳头用尽全力的朝渡边的脑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