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天空已经完全看不见云,全都是一望无际的黑。但是富人区依然展现着它不夜城的那一面。人们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相反,他们都在往住宅区反的方向跑。并不是应为那里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而是他们身后有让他们恐惧的东西。
街上已经乱成了一团。人们在马路上推搡着往外跑。路上的车几乎都撞在了一起。喇叭声响彻了整条街。人们分成几团,男人们推挤打闹着。女人和孩子就只能被海浪似的人群推来推去,随波逐流。老人们,有的自不量力的去劝架,有的抱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什么都不管一个劲的往外跑。有的就抱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在马路上哭。整条街像是世界末日般。
而此时的我正趴在重型机车的油箱上,费力的扭动着身体,让机车的重心偏移,闪过几辆向我们迎面驶来的汽车后,我扶正了车身。车子像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桐枫背着一个硕大的高尔夫球包,坐在我的身后。球包里隐藏着一把危险的狙击枪。桐枫的双手环抱着我的腰。半个脑袋从我的后背探出来,望着前面,浓烟滚滚的住宅区
“良,在那边!我看到了。”桐枫的手从我身后伸出来,指着住宅区的方向。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动作像是猩猩一样的红色身影,在两栋楼房之间跳跃着。我并没有想的那么多,直接扭动了油门。发动机像是抗议般,发出高亢的咆哮。我眼前时速表的指针,攀升到了九十。
路上的沙石碎片打在了我的头盔面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风的声音,引擎的声音,路人的喊叫声,以及轮胎与道路摩擦发出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共鸣着。若不是带着个头盔,我想我的耳朵会被这噪音的合奏给震垄。
迎面而来的风,非常猛烈。就算我穿着皮衣,也能感觉到风浪抽打在我的身上。我胸前皮衣的拉链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一个口。风夹杂着沙石从那个口里面吹进来。感觉像是一根根针扎在我的胸膛。秋末的晚风,从领口灌了进来。在夹克里面翻腾。让我在夹克下早就湿透的衬衫变得冰冷。
幸好,桐枫的身体贴在我的背后,她的体温让我不至于冷的想打喷嚏。但是下一秒,我想就连一个火炉都无法阻止我的后脊变得冰凉。
我捏下了刹车,轮胎在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后,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良...”桐枫探出头问了问,不过很快,就没有声音了。
眼前的这片街区,完全就不想是富人区的住宅区。就连贫民区的楼房都比他们要得体。如果我们刚刚路过的那条路算是地狱的话。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词可以形容这里。遍地的碎石,玻璃碎片。路灯奄奄一息的闪烁着。巨大的霓虹灯板从楼上掉了下来,被无情的火焰吞噬着。高压线上无时不刻的冒着火星。一具具的尸体倒在地上。找不到任何一块没有血的地面。
“天啊!”桐枫惊叹道。
我的脑袋僵硬的扭转了一点点,问道“还有前进的必要吗?”
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红人的变异有没有蔓延到大脑。如果没有蔓延的大脑的话。我们还有办法抑制他的蔓延。让那个红人变成像我一样的半红人。但是......
“现在这种情况,他应该完全的变成了红人了吧。”我问道。
“嘛,看样子我们来晚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追吗?”
桐枫低下了头,想了想“追,不能让超人类应对组的人抓到他。如果让他们拥有更多实验品,天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东西来。”
“要追是吗?”我说道“那就下车吧。”
“什么?”桐枫吃了一惊“你在说什么啊!”
“抱歉,我不允许你在往前走。”
“为什么?”桐枫大喊道。
“因为前面对你来说太危险了。”我吼了她一声,像是训斥小孩一样。桐枫立刻沉默了下来。
“听着桐枫,我们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丧失人性的红人。不像之前的我。他已经一点控制能力都没了。只要几秒,他就能把人类撕成碎片。我的身体还有一半是红人,他杀不来我。所以,这次让我来。”
桐枫低下了头,还是沉默着。眉头紧锁着。
桐枫还在犹豫,我继续说“桐枫,你是‘避难所’里,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我不能让你有事。所以,快下车吧。”
桐枫像是想通了一样。翻身下了车。
我也一样下了车。把头盔摘下来戴在了桐枫的脑袋上。桐枫似乎被我的这一举动激怒了。
“你是让我快跑吗?”桐枫气愤的看着我。
“不,我需要你的帮助。”说着我指向桐枫身后的那栋高大的大楼,然后说“那是这附近最大的建筑物。你不是带着狙击枪吗?我要你到那上面去。帮我找到红人的寻踪,然后告诉我。”
桐枫顺着我的手指,转过头,望向背后的那栋建筑物。那是在几条街以外的一栋大厦。所以我才要下车,如果要她尽快的到那里,只能是用摩托车。
桐枫回过头,望着我的眼睛。她的瞳孔里溢出许多的担心。
“如果...”我继续说道“如果我的能力不够与那个红人抗衡,那么...”我的眼睛被我摘下,然后塞进了桐枫的手里。
“我的安全,就交到你手上了。”
跟桐枫分开后,我独自踏入了这片废墟。里面的场景跟我想的一样,一样的糟糕。路边的电灯全部都熄灭了。房屋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丝亮光。应该是断电了吧。外界已近对这片废墟放弃了希望。导致,现在能够为我提供照明的,只有路边燃烧的汽车框架,以及吞噬着某些倒塌房屋的火焰。
地上的血泊几乎都快要连在一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有的血泊上倒着十几个瞳孔已经扩散的人。他们已经死了。看来是那个丧心病狂的红人把他们堆在这里的。还活着的应该已被什么组织救出去了吧。不然地上不会有那么多血。看来刚刚在新闻里播报的“七位居民死亡。”在我和桐枫赶来的时候扩大到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了。
我默默地走到那堆尸体前“明明从‘避难所’到这里,只不过四十分钟而已啊。”我打了个寒颤,心脏也开始像是颤抖似的疯狂跳动起来。
我强迫身体做了一个缓慢的深呼吸。然而空气中的血腥味,也一起涌入了我的脑袋,让我感到更加的难受。看来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平静下来了。
我无法骗自己说“我不怕!”。但是我不能在这种时候往后退,只要能抓住这个红人,就算是尸体也好。“避难所”就有了试验品,或许我手上的变异就能治好了。
我抬起了左手,盯着那红的发黑的诅咒。我真的不想背着一个怪物的身份过一辈子。
我又抬起了头,眼前的路像是蒙上了一层黑雾,无论怎么看,都无法看清我将要走的路是什么样子的。我只能自我催眠似的安慰自己“这不是害怕,这是肾上腺素分泌。这是好事。”然后继续向我面前的这条路前进。
顺着远处房屋倒塌的“轰隆隆”的巨响,我的身体右转,走进了另一条路。一个完全不会思考的怪物,在一片废墟里会想干什么呢?当然是搞破坏。只要顺着声音的方向,在桐枫就位前,我就不会离那个红人越来越远。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依然小心的在道路上走着。道路两旁刚刚才开始燃烧着的房子,证实了我的猜测。不过火焰伴随着的黑烟,却完全不是我遇料之内的。它们就像是被困住似的,并没有消散在天空中,而是在整个街道上弥漫了开来。我的视线再一次受阻。我只能勉强的靠因为变异,而随之发达的听觉,嗅觉,触觉,还有我并不怎么相信的第六感。
从远处又传来了什么东西被破坏掉的声音。在我的左边。我转过头,望过去。
“啊咧?”我的喉咙不知觉的吟了一声。感觉在不远处,有一排灯光在闪烁着。
我快步的走了过去。那排灯光慢慢在我眼前扩散开来。各种形状的黄色的、白色的,和红色的灯,像是一面墙一样,在我面前耸立起来。
烟雾像是有意识的帮我似的慢慢地散了开来。那一面灯墙,在我面前显现出了他真正的面貌。
的确是一面墙。但是,不是灯墙,而是一面车墙。
数以百计的汽车,被砸的破破烂烂,然后被一辆一辆的叠了起来,形成了一堵三米高的高墙。而从远处看到的那一排灯光,就是汽车的车灯。
毫无疑问,一定是那个怪物干的。是为了阻止谁来伤害自己。是应对组吗?不管是什么,至少这面墙的确是成功的阻止了他们了。虽然这面用汽车砌起的墙并不高,但是这面墙并不牢固,根本就不能供人攀爬。
但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问题是,我到底该不该这么直接的从这里翻过去。
以我现在的身体机能,要翻过这面车墙,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等我翻过去了以后,我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完全变异的红人。虽然我也有部分身体是红人,但那只占身体的五分之一左右。桐枫现在还没就位。我真的不敢确定我能在没有桐枫掩护下跟红人抗衡。
“所以呢?到底要不要过去呢?”我自言自语道。
突然,“轰”的一声从附近的天空传来。一定是那红人又干了什么。而且,声音很接近,就在这附近。
“算了,不想了。难得他就在这附近,难道还要让他逃远了才追吗?”我立刻跑了起来,朝着车墙边的一栋房子冲了过去。单脚跃起,身体向楼房的墙上飞去,另一只脚往墙上踏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因为惯性的原因,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像是长在墙上的。接着,转身,双腿一噔。腾空的力量得到的延续,直接跃上了车墙。“咚”的一声,我的双脚,踏上了车顶
待我慢慢的站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堵车墙,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脆弱。至少让我稳稳的站在上面是没问题的。但是,车墙内的世界却比我想象的要糟得多。
车墙后面,还有更多数不尽的车堆在这里。就活脱脱的是一个废车场。而里面的房屋,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簇簇的篝火。地上布满了无数的碎石,废墟,倒下的树木,以及更多的血。
我皱着眉头,看着这片触目惊心的大地。心头不经升起一阵感慨“如果当时桐枫没有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的话,这些就有可能是我做的了。”
就在我还在感慨的时候,不远处再次响起了一声轰隆巨响。我转过头,顺着声音望过去。一座房屋就在我的注视下倒塌了。又一股浓烟翻腾了起来。
“在那里吗?”
我附身,准备翻下车墙。然而,我却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隐藏在浓烟里。他他很高大,但我任然没有发现。直到他跳上十几米的高空,从浓烟里冲出来。我还没有察觉。等我看见那个像是大猩猩一样的巨大红色身体的时候,他已经离我不足两百米了。
他像是一枚迫击炮一样。从远处一跃而起,然后以非常精确的向我砸来。
“什...什么!”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了。那红人比车轮还要大的手直接扣住了我的身体。我体内的空气一下子被全数挤了出来。我的身体立刻失去了力气。被身上突然而来的流星一样的冲击砸倒。车墙也跟着被这强大的冲击贯穿。整座车墙也在轰鸣声中倒塌。我的身体也随之被砸在了地上。大地给予的反作用力,贯穿了我的身体。在这短短的2.5秒里,我变成了一个脱了线的玩偶,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