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许湖畔,近日往来的行人,也比平时多出不少。
有仆人打扮的侍从,不时就巧妙的路过一次,眼神总是不着痕迹穿越围墙的缝隙,落在小屋的院内。
“小姐,这外面都传开了,您屋里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都想方设法的派出下人,想第一时间窥见里屋那位的芳容呢。”
青莲自幼就跟随素月伺候,一脉相承的世袭丫鬟,即使已经过去几十年,她的称呼也一直没有改变,习惯性的把素月喊成小姐。
青莲脸上有些忿忿的埋怨,继续说着外面的不是,“小姐,您也不管一管,这些人太放肆了。”
“你啊……”素月摇摇头,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都多大人了,还一惊一乍的,他们要看就随他们去吧,那么多人,也管不过来的。四面围墙,一个小院,还能看出一个花来吗。”
青莲听完,还准备说些什么,被素月挥手打断。
“我去治疗病人,院里琐事交给你来处理。”
说话间,素月走入最里面的小屋,推开房门,白色的棉被下,一张因病弱而显的楚楚可怜的小脸,映入眼帘。
不出意外,今天就是治疗的最后一天,强大的治愈能力,催生的江漓骨骼与五脏六腑,即将全部愈合。
至于,江漓能不能醒来,就全看天意了。
支离破碎的生命根基,素月接下来能做的事情,也仅仅只是日常的维系,保证江漓不会在剩下的一个多星期里突然死去。
如今,距离江漓搬进伊许小院,已经过去一个星期。
漠南在最近的五天,只传回过两次消息,一次是在五天前,告诉素月,他要进入禁忌之海的事情。
‘在所有海域的中心,有一个存在于远古记载文献中的魔鲸,我怀疑他还活着……假如能与他沟通,凭借他岁月史书般的记忆,很多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有太多的隐秘在岁月中流失,为了江漓的生命,我一定要去会一会他。’
剩下的一则消息,是在四天以前,从那一天开始,漠南就再无消息传回。
‘禁忌之海的秘密超乎我的想象,危险程度远胜蓝星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仅仅一天时间,我就遇上数次大战,战力不弱于普通的战神强者。’
‘我已经探寻到远古魔鲸的踪迹,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不会回复你传来的,关于江漓最新的病情。素月小姑,江漓的事情托付给你,我很放心,日后必有重谢。’
素月凝视着手机上的内容,重重了叹了一口气,许久缓缓低头,细心的清理床单上被排出的骨头残渣。
她从被窝里抓住一截藕臂,撩开宽松病号服的袖口,然后把手搭了上去,洁白的能量如潮水般流入。
“不错,骨骼与肌肤都已经恢复,只剩下五脏六腑的损伤,大概在今晚也能恢复如初。”
处理完这一切后,素月缓步退出房间,又拉出一个靠椅,闭目端坐在门前。
屋内,江漓长长的睫毛,搭在下眼帘上,落下一排整齐的眼影,可爱动人的绝美脸庞上,散落着垂下的顽皮发丝。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此时,江漓藏在被窝中的小手,微微向下用力,无助的抓住身下的床单,稚嫩的小脸皱起,写满了让人心疼的痛楚。
………………
江漓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漂泊在无尽梦幻的云彩中,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可以去做任何一件事情。
现在的她,就连意识也是浅薄的,自我的认知被降低到了极点,过往如同模糊的泡沫,有一墙之隔,又永远没有办法触碰。
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飘浮着,进行一场仿佛没有尽头的旅行。
也不知过去多久,江漓感觉自己睁开了双眼,又回到曾经的小家,清晨的一块发硬的面包,一杯白开水就是仅有的美食。
上学的路上,熟悉的卖面阿姨,摆摊的李大叔依旧在热切的同他打着招呼,招呼江漓来吃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学校,她后背挺的笔直,端坐在座位上,认真的听老师讲述的课程。
时间过的很快,一天的学校生活结束,她轻巧的踏在大街小巷的角落,披着月色返回家中。
坐在沙发上,她突然大脑一阵恍惚,惯例的回忆上课内容,今日的她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到底怎么了……
江漓低头,痛苦的抓住脑袋,十指用力的抠在发丝中。
突然,她在恍然中回头,齐腰的长发落入眼中。
这一刻,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男孩子,是平行世界的江漓,也是漠南的女朋友……
断裂的记忆,如同一幅幅割裂的画面,此刻再次恢复连接。
酒店,铁门……
零碎的记忆缓缓重叠,江漓终于忆起曾经的一切。
她在酒店被苍狼一脚踢飞,重重的撞在石柱上,此后就再无记忆。
“嗯……”
江漓缓缓睁开双眼,娇弱无力的少女音,下意识的带出轻哼,她的视线从洁白的天花板下移,落在同样洁白的棉被上。
“你醒啦?”
突然响起的温柔嗓音,着实吓了江漓一大跳,正准备转头去看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放在棉被上,如同哄小孩子入睡一般,轻柔的拍打着。
“小姑娘,不用害怕,我是素月,也是救你的人。”
江漓打量着眼前的素月,一身古代装扮得体,发饰庄重,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
如此温柔的笑容,她好久没在人身上看过,江漓暗自感慨,缓缓说道:
“谢谢……请问,您有没有看到漠南?”
素月一愣,目光在江漓身上反复打量,突然打趣道:
“这小姑娘的心思一点也藏不住……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找漠南,这漠南真有这么好?这么招你喜欢……”
江漓听完,小脑袋往被窝中一缩,黑暗中小脸红的好似滴血,心脏也扑通扑通的乱跳。
啊……啊……啊……
此时的江漓,只想找到一处没人的地缝,然后钻进去,就不用面对这么羞人的一幕。
她真没想那么多,只是习惯性的,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问漠南。
因为在她的眼里,自己受伤了,漠南该是最伤心的那个人,所以才会这么一问。
对……就是这样!江漓成功说服自己,摸着自己乱跳的小心脏,斩钉截铁的这么说到。
被人误会成一个依恋人的小丫头,这件事怎么想,也超级难为情吧!
关键她反驳的话语,说出去还没人相信,躲在被窝中的江漓,只觉得今天被窝里的温度特别的高,已经攀上后耳根的颈部。
她不想钻出去,去直面社死的一幕……
只是,躲在被窝里这种小女儿做派,怎么想也太逊了一点。
“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素月忽然偷笑,也知道小女孩脸皮薄,就没再说下去,起身准备离开。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江漓重拾猛男的勇气,怯生生的从被窝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叫住准备离开的素月。
“素月阿姨,能带我出去走走么,我全身都没有力气……想看看外面的月亮……”
素月再次一愣,觉得有些新奇,好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只是……假如是江漓这么喊的话,倒也挺合适。
说完这一切的江漓,怎么样都感觉少问了一点什么,心底空落落的,想也没想的下意识追问:
“漠南现在还好吗?”
这时,江漓自己都猛然呆住……有些难以置信……在心底大声的质问自己……
好哇,江漓,口是心非是吧,一次还能说通,这次该怎么解释……
还说你不关心漠南……
江漓有些欲哭无泪,心底的两人小人打的激烈,她可是男孩子啊……
难道不是么……
大概是这个世界,她只认识一个人的原因吧,谁让漠南跟她都认识那么久了,所以不怨自己!
不死心的江漓,依旧能给出合理的解释,然后再次说服自己,坚持着猛男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