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境幻梦，飘零破碎的意识如繁星，如尘埃。没有信仰的人亦可聆听着永恒之中的哀鸣。自伊始至终末，至多不过于一点膨胀星光，此明彼暗，吾兴尔衰……
逾越不出的不可名状，无名之雾的虚境幻梦。
意识与生命，人类到类人。
“检测到众多战斗单位接近。”
莱恩格勒中心城某一大厦的顶端，倾洒了一地如水银般的物质。银色的液体状金属，像是湖水的镜面。镜面波动，波纹的产生不是因空气的流动，而是源于这物质内部本身。
一只手，连同整只手臂从这平面伸向天空。它支撑住地面，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爬到了岸边，另一只手和卢卡斯自己的半截身躯从银色镜面中挣脱了出来。
他翻身躺在地上，面朝无尽深空，余下物质也慢慢形成了他的双腿。
卢卡斯没有呼吸，没有胸口的起搏。许久，蔚蓝的双眼睁开，望向苍穹，就像新生以来第一次眺望一般，能够看到群星璀璨的模样。
他刚经历一场战争，只不过是他胜利了。
一队战力约15K的舰队已经进入卢卡斯的识别范围，这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但却有可能让玄泽陷入危险。
可是，如果自己又出现之前那种失控的情况，那自己也会是一个危险的隐患。卢卡斯想到这里，目光又暗淡了些，不知道是不是在失落。
中心城大多居民都紧急撤往了地下城避难，卢卡斯没有增强信号去监察玄泽。这样的强度貌似会干扰到对方的生物磁场，敏感的生物能够感受到他的视线。
他不能确定玄泽现在有没有发现自己，卢卡斯在重新苏醒后，用了大部分的精力分析之前的情况。
之前的某一次似乎也激活了这样的东西，那次这东西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来的强烈，还会完全地控制他的行为。
现在人类联邦的舰队还不能通过肉眼被观测到，莱恩格勒的地面军队已经集合，没有自己的舰队帮助，地面的作战将异常困难。
这些都是卢卡斯能够预测到的，卢卡斯不能预测的是玄泽接下来的行动。
他总是会做出一些在卢卡斯分析来很不合理的事情。
但卢卡斯总会遵循，就像玄泽提到过的，像条“狗”一样听从玄泽的任何事情，卢卡斯不知道这个“狗”的名词和“小猫”之间有什么联系。
联合即是完全服从对方的一切指示，接受时不质疑，执行时不解释。
这种思想根植在比机械程序设定还要深的地方。
这次意外的连接，自动下载的东西也给了卢卡斯不少东西，除了一切有关于记忆的事物。
问题在于，在测算是否要同化玄泽的时候，那在体内突然爆发出的一阵错乱的数据，让他产生了一种危险感。
即使他完全可以自我生成，包括翅膀在内的一切外肢，哪怕是更多的手和双脚。
可手指却总会空出那个无名指的位置，就连卢卡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对于手掌部位的数据好像最初就是这副模样。
卢卡斯第一次在程序计算之外产生了无法处理的质疑。
也是第一次，从自己的目标之外，他研究起了自己。
玄泽现在属于单方面的叛离了平等党，只要把人员安全回收后，他就跟佛灵和平等党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把这些都撤了，佛灵那个家伙就认不清他的位置。
这本来就是一个备选方案之一，现在戴伦多内的主舰有修复利用的可能，比起跟着这群懦夫不知道猴年马月地抗争下去，他倒不如回去自己立国。
在玄泽这里，可以看到皇宫的建筑。数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尖塔拔地而起，中部的环形建筑是巨大的皇室会议厅，夜长明的尸骨他不知道在哪里，但夜岚一定在那里面。
玄泽是从未见过夜岚的，但继承夜长明皇位的人，必定长了跟他如出一辙的心思。
新兴贵族联合平等党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可据玄泽所知道的，除了处理一些激进分子之外，皇帝还没有做出什么政策。
他跟上了人群行动，一直在想对方的原由。
现在还未避难逃走的都是一些守卫，玄泽只需要在出信息部的时候合成一个信息臂章，就可以成功混入这些守卫的群体。
他们负责在战争的时候保卫这里的外围，现在正在进入要塞装备武器。玄泽跟着他们进入了要塞，这些人里尽管莱恩族人占据大多数，还是会有少部分的外族人也担当了守卫的工作。
玄泽自己的人他都尽量安排了较为安全的岗位，这些守卫都是受雇于莱恩格勒的。
在皇都的守卫，这或许是他们中很多人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争。
伐尔斯的荆芥烟会无偿提供给士兵，战争还未开始，为了缓解压力，装备好武器的这些人几乎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吸食。
空气里满是烟云雾绕的荆芥气息，玄泽在这之中忽然发现了一些异样的味道。
那气味很淡，如果不是玄泽对它异常敏感的话，也是不会发现的。
玄泽很快就找到了味道的来源——一个外族人不知道为什么也在抽荆芥烟。
“荆芥对外族没什么作用的吧？”玄泽走上前说道，距离远时他还不是很确认，现在走近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是什么了。
那外族人暂时停下了：“这里又没有别的，凑合用呗。”
他说完又吸了一口：“不得不说这东西抽多了倒也有点用处哈……也就那么几个人有这配给，不抽白不抽嘛。”
这话使玄泽警觉了起来：“他们给每个外族人都配给荆芥吗？”
“也就每个地方有那么几个吧，别人有好东西谁抽这啊。”
玄泽轻轻擦了擦鼻子，这气息就算是再微薄，他只要闻到就开始作呕。
他也不能表现出太过介意的样子，在这里会招人怀疑的，只能尽量离那个外族人远了些。
味道随着刚才的对话逐渐清晰，在玄泽脑海里像只野兽一样横冲直撞，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排斥翻涌。
像是都要从玄泽体内逃离，这味道即使淡的多，但同之前在列车上闻到的相比，纯度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伐尔斯政府是犯了什么毛病？居然给外族人提供含有泽珞的荆芥烟？
玄泽是咬着下唇扼制住要呕吐的欲望的，除了阻止反胃他的大脑简直无法用来思考任何事情。
然而在意识到对方的荆芥烟含有泽珞之后，玄泽就明白了一切。
玄泽握紧了手中的枪械，目光又看向了那恢宏的皇室会议厅。原来早就盯上自己了啊，那他还陪夜岚玩什么玩？
“全体人员做好战斗准备！”
数百枚榴弹砸向了平民区，爆炸顷刻就毁了大部分中心城外的建筑。对方的战舰只是环绕莱恩格勒进行定点轰炸，却一直没有锁定政府，只是恶心的挑衅。
“异种，我们不想浪费时间，交出遗珍！”
广播通过讯号干扰在星球上回响着，大批陆军部队着陆在中心城被炸毁的废墟上，每一个部队簇拥着两座战列重甲，向皇城逼近。
作为莱恩族的皇帝，夜岚当然不会是一个躲在后方的旁观者。
玄泽穿戴着盔甲，莱恩族重战重防的战甲对习惯速攻轻甲的玄泽来说很不适。
皇城前的平台开启，数座庞大体型的战列重甲从地下升起，领头的战列重甲漆成黑色，是其他重甲的两倍之大，就像一块黑曜石一般引人注目。
“或许可以稍微陪他玩玩。”
玄泽拉起了武器的保险杠，充能时的轰鸣伴随着远方的炮火，反胃后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
敌人近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