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丫头!”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安如宁理直气壮,隐约有股引以为傲的的样子。
可见迟夏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安如宁也觉得无趣,自己在迟夏身边坐下了。
“话说你更喜欢黑丝还是白丝,腿环怎么样?我衣柜里都有哦!”
安如宁也不管迟夏怎么样,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此刻的她,到真有迟夏之前说的女魔修那味了。
虽然平时安如宁也会作妖,但是今天和以往不一样,迟夏有点想逃。
以前他们都是开完笑,说说就算了,现在的话,安如宁大概是来真格的。
或许他点点头,安如宁就会换上一身特攻装挤进他的怀里。
想想就...嘶,还是当做没听见吧!
说来也贱,明明只要走出这房门,就如安如宁所说的都翻篇,但是迟夏这会却一点想起身的想法都没有。
迟夏在心里大骂自己矫情下贱,却也改变不了他此刻不愿意离开的想法。
一是愧疚,二是下贱。
安如宁自然察觉不到迟夏此刻的想法,她看着天花板,好像在想着什么。
最后,她大概是想明白了。
“迟夏,我想和你聊聊。”
“聊就聊嘛,还特意提出来。”迟夏莞尔。
“我指的是认真的哦!不准说谎!不准转移话题!”
“从现在开始,到你离开为止,你不准,和我说一句假话!”
安如宁伸出双手,掐在了迟夏两侧的脸颊,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她想摊牌了。
“好呀!”迟夏也觉得差不多到了和安如宁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毕竟...
“迟夏...我...”安如宁欲言又止,最终整理了一下言语:“你觉得我们之间,对你而言是什么?”
这是她最想知道的,她的不安,她的患得患失也源于此。
朋友之上?
亦或者他一直只把自己当做普通朋友?
但总之...不会是那种关系就是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迟夏看向安如宁的目光,温柔且坚定。
“我以前的故事暂且不谈,就从大一开始说起吧!”
“那天其实也只是正好到了那附近,又正好被朋友叫过去喝了几杯,对,就昨晚的那个,你可能都没印象了,毕竟你喝的那么多。”
“我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孩,依稀记得,好像是同班的吧?”
“还蛮漂亮的,只可惜,我觉得她多少有点毛病。”
“一个喝醉了的女孩,身边又跟着两个图谋不轨的人罢了,我见得多了。”
“只是不知道怎么着,突然心血来潮,想着帮一帮吧!我那时候想着的是,或许你根本不需要有人来多管闲事,也许你只是来找刺激的其中之一罢了,但是我还是那么做了。”
迟夏说着把原本低头着地上的目光转到一旁,安如宁正乖巧的坐在床边。
“于是就到了烂俗到极致的英雄救美了,也顺理成章的,我们成了朋友。”
突然,迟夏自嘲的一笑。
“其实我一开始是没把你当做朋友的,我平等的看不上任何一个在酒吧里随意放纵的人,即使我也是其中之一,越是像我,我便越是看不上。”
“我觉得你和我真的很相似啊!可惜相似的人最多也只是朋友,因为我的内心就在害怕着和自己一样的人。”
“于是我又第二次热血上头了,我觉得你是可以...用中二少年的话来说,大概叫做被救赎?”
“以前没有人帮我,但我觉得我可以帮帮你,也是在帮以前的自己。”
“我觉得你不该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走着,不该是在那种放浪形骸的场合喧嚣尘上的人。”
“人们都是害怕孤独的,没有谁会真的喜欢孤独,只不过没有遇见合适的同类罢了。”
“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我就这么替你擅自做了主张。”
“所以我就试着向你走近,我想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等着你慢慢的变好。”
“我有意无心的路过,自作主张,最后却还是招惹了你。”
“我好像把一切都弄砸了。”
迟夏又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他没有发觉,自己其实说的很残忍,句句都在自责,却也在无意间透露出了另一个意思。
女孩眼眸又黯淡了几分,她此刻希望自己真的没有领会到迟夏无意流露的信息。
所以,迟夏,你到头来还是只把我的爱当做是一场意外。
她其实能猜到,只是证实了又是另外一说。
“我又没怪过你。”安如宁轻叹了口气,爬上床,挪到了迟夏身后,她伸出手去摸着眼前这个大男孩的头,把下巴放在他的肩头轻声安慰着。
迟夏感受着贴着自己的女孩,善解人意,又温婉可人。
他倒是更希望安如宁此刻像是平时那般无赖,骂他两声。
可安如宁只是又把身子往下压了压,让自己贴着迟夏的脸。
现在轮到她讲故事了。
“其实我的故事好像都跟你说过了,我小时候妈妈总是很严厉,她教着我温柔知事,让我好好学习,让我乖乖听话,让我安安静静的放学之后就走进琴房,如此才能成为她心中的‘大家闺秀’。我以前一直很听话,因为妈妈脸上的笑容总是很少,我想着,可能我乖乖听话,妈妈就会开心了。所以,我一直试着去装作一个乖小孩。”
“说来我的童年无外乎一个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父亲,一个脸上总是罕有笑容的母亲,以及一架钢琴。”
“可能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爱,连带着我也只是一个意外插曲,所以妈妈最后还是走了,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连行李都不愿意收拾,就一个人潇潇洒洒的去了异国他乡。
她不要我爸的钱,也不要我,她只想要她的自由。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一个晚上,她一如往常。第二天早晨我去上学时她还没起来,等到我放学回来,她已经走了,匆忙到连和自己的女儿说一声都没有时间。”
安如宁精致的眉间沾上了自嘲的意味,停顿了一下又接着往下说。
“那年我才明白,我费劲心思的温柔乖巧,留不住任何人。”
安如宁看了迟夏一眼,又笑了,笑容里满是让人心疼的无奈。
“所以我也厌烦了,腻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反正也没人管我,我不要,也不会再委屈自己去讨好谁了。”
“我不觉得我的要求很过分啊!”
“我只想开开心心的啊!”
“可是好难啊!”
安如宁的话语中已然带上了哽咽声。
迟夏看不见她的脸,只能感受到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顺着安如宁的脸颊,滑到了他们贴着的地方。
迟夏伸手想把她搂进怀里,可是好像没办法,只能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其实也没有什么,虽然一路走来是有些难过,但到了现在,也还好。”
“我只是...有些容易哭...你也知道。”
安如宁说完又试着强笑了一下,才把脸埋到迟夏的肩头,抓起他的衣服使劲的擦眼泪。
迟夏没有去揭穿安如宁的强颜欢笑,陪着她把这个有些沉重的故事带过。
“所以你就是想把鼻涕都擦到我衣服上是吧?”
“滚呐!我就是流眼泪了,又没流鼻涕!”
安如宁一把扯下迟夏的衣服,一口咬了下去,只是那没舍得用力的感觉,更像是在调情。
“...似泥!”安如宁咬着迟夏,说话含糊不清的,但大概能懂个意思。
“乖,松口。”迟夏轻轻的揉了揉安如宁的脑袋,刚刚在镜子前才梳理过的头发又被迟夏揉起了几缕。
安如宁很听话的松开口,又把脸埋住,双手从后面抱住迟夏。
“迟夏,你觉得我爱你吗?”她的声音闷闷的,还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想...应该是爱的。”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还有,真不要脸。”
安如宁没有否定。但她不会问迟夏爱不爱自己。
怎么就让迟夏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这么轻松的就把自己拿下了呢?她有着些许懊恼。
攻陷人心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带她去弥补她缺少的,安如宁是缺爱的孩子,她渴望这被人关注,天天都有人愿意陪她。
于是他就成了落入她眼中的星辰,在她灰败的眸子里荡起了万千涟漪。
“再睡会吧!”她说着。
“好!”
迟夏往里挪了挪,然后翻了个身,把安如宁搂住。
说是睡觉,其实两个人都睡不着。
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拥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像一场随时都会惊醒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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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谁的手机响了呢?迟夏知道,只会是自己的。
他看到安如宁还看着自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迟夏接通了,是言左的电话。
“喂?你昨晚咋样了?没事吧?”
“还好,在别人家睡了一晚。”
......
在确认没事之后言左就挂了电话,其实他昨晚也有打电话,只是迟夏睡着了,再后来言左自己也睡着了,毕竟拖着两个大老爷们的,要不是他平时身体素质比较好,一个人还真没办法。
迟夏也顺势坐了起来,其实他本就睡不着,安如宁也是,只是双方都默契的在维护这个氛围,既然已经打破了,就也没有装睡的必要了。
“要走了吗?”安如宁也跟着迟夏起身,她的话里夹着细微的失落。
迟夏没开免提,安如宁虽然离得很近,但也没有刻意去听迟夏的电话内容,自然是不清楚,只靠自己猜测。
眼前的女孩,贴着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还没,倒也不急。”
迟夏坐了起来,时间其实不早了,他今天傍晚就得回Z市,这会也已经过了中午了。
其实他终究还是会走的,只是现在想多陪陪她。
迟夏很看不得安如宁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明明她说过,她不想委屈自己去讨好谁了。
明明她又没有做错,除非连爱一个人都是错。
“安如宁...其实你没必要...”
“没必要这么小心...”迟夏斟酌片刻,才选择了合适的话。
今天的安如宁有些聪明得吓人,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迟夏想的。
她摇了摇头“迟夏,我还是觉得我和你不一样。”
“对我而言,世界就是一片灰霾的废墟,废墟里的任何一束光都弥足珍贵。”
“毕竟,也就那么点光亮了。”
“我可以...”迟夏想要说些什么,但安如宁并不想听迟夏继续说下去了,打断了迟夏的话。
“嘘!”安如宁竖起食指,不让迟夏继续说下去。
“就这样吧!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她不敢听迟夏说什么暧昧缠绵的话,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去争了,就不能在被动摇了。
“你今晚要回Z市吗?”
“要。”
“几点的车票?”
“六点多...”迟夏其实不想说的,他甚至可以今晚不回Z市,大不了明天旷课。
“那现在已经两点多了,你回到家也三点多了,收拾收拾,去车站也得一个小时,今天人多,应该会堵车...”
“其实你应该要走了,对吧?迟夏。”
“你今天怎么那么聪明呢?”迟夏笑了一下,比起无奈,更像是无力。
“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小心我咬你!”安如宁尽力作出一副“凶恶”的样子,像是撒娇的小奶虎。
“好好好!那你什么时候回Z市?”
“不知道,但应该很快吧?”
“能说说...为什么吗?”迟夏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问了安如宁这个问题。
他原先想的是,不想过多的了解别人的家事,但现在来说,他觉得他应该了解一下,问就是大男子主义。
“奶奶病了,总得有人在医院照顾她。”安如宁话语间到什么没有什么情绪,倒不像是太严重的问题。
“好吧!我是请了护工的,但总归还是要看着,不能让她自己待着吧?”像是自己也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能照顾人的样子,安如宁又解释了一句。
“所以你现在就自己住在家里?”
迟夏记得,安如宁这个笨蛋,胆小的很,又怕黑,自己怎么回来都不一定。
“当然是住医院啦!”
安如宁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空无一人的房子。
“所以...你该走了,对吧?”安如宁又把话题回到了开始,很是生硬,没有什么过渡。
“......”
“嗯...”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最终迟夏还是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其实已经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了,或许剩下的,只有他出门之后才能想清,可那时,就都已经晚了。
“你的鞋子在书桌那边。”安如宁指了指位置。
“我其实可以不用那么早...”
“你该走了,迟夏。”或许此刻应该是暧昧的气息才对,女孩却说的如此决绝。
“迟夏,我喜欢你,但我不需要你喜欢我。”
“我不觉得委屈,至少我能确认,我是很认真的在爱你,也在很认真的活着。”
“你不必因为这些,就觉得对我亏欠、愧疚,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迟夏觉得,这大概是他最艰难的一次起身了,他不敢去看女孩的目光,只怕看到了些什么会让他动摇的东西。
他只是来到书桌前,然后拉过椅子坐下,安安静静的穿起了鞋。
等他起身时,才好好打量了桌上的一切。
几本笔记本,一堆化妆品,还有一张相框里的照片。
其实他刚刚在床上就有看见桌上的相框了,只是没有走近仔细看。
照片是一个和安如宁有着六分相似的女人,说是六分相似,是因为安如宁的长相还是显得更稚气,而照片中的女孩,或许更像是御姐版的安如宁,迟夏已经隐约知道她是谁了。
女人抱着一束花,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孩,很是稚气,与女人端庄的模样不同,女孩笑的很开心。
“妈妈最喜欢桔梗了。”她说着,语调轻快。
不知什么时候,安如宁也已经走到他旁边了。
把花抱在怀里,连多伸出一只手去牵住她的女儿也没有,倒像是花比女孩更重要了。
迟夏扭头看去,安如宁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知透过了什么东西,斑驳的光影落在女孩胸前,把她凌乱的发丝都渲染出了金边。
他一言不发的放下相框,走到她身后轻轻地把她揽入怀里,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
“她说我会是个如桔梗一般的女孩。”女孩自顾自地说
“你知道桔梗的花语吗?”
“不知道。”
其实迟夏是隐约记得些的,作为一个中二少年,文艺青年,哄骗女孩的渣男。
他在这些奇奇怪怪的知识倒是都有些涉及。
桔梗的花语,是跟爱有关的,是什么的爱?好像也记不太清了。
不过这会,安如宁这会大概更想自己说出来就是了。
安如宁忽的笑了一下,只不过迟夏看不到她细微的表情了。
“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我现在觉得,我确实是像了。”她说着,不知怎么着,话里也带上了哭腔。
安如宁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已然是红了眼眶。
今天的她格外爱哭,比喝醉了之后还要更爱哭几分。
迟夏不说话,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安如宁。
今天的他,已然读不懂安如宁了。
低下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女孩,他还是再一次的,印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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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之后,安如宁才轻轻推开了迟夏。
她依然红着眼眶,但她知道,她留不住他,也不会去留他。
就这么过了吧!一如春梦无痕。
“那,再见!”迟夏迟疑了一下,才向安如宁说出了告别的话语。
“嗯!再见!路上小心”
安如宁点了点头,脸上是迟夏读不懂的神情。
她看着迟夏转身,走出了这扇门,她没有跟出去。而迟夏也是没有回头,独自走下楼,然后开门,出门,再把门带上。
像是妻子注视着丈夫出门,但她心里清楚,他走出这扇门就不会回来了。
现在,他们又是朋友了。
安如宁重新坐回到书桌前,拿起了相框旁的笔记本。
随手翻开,里面赫然有着一朵枯萎的桔梗,被夹做书签,又大概是保存不当的缘故,边缘已是破碎不堪。
安如宁怔怔地出神,最终她合上了那本笔记本,趴在桌上,终于不做压抑的哭了出来。
暖色小洋楼的闺房里,女孩的哭声无人知晓。
安如宁没有说,桔梗其实还有另一个花语。
桔梗的花语是——等待无望的爱。
她到最后也没有告诉迟夏。
是了,如桔梗一般的女孩,在等待她无望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