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德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熟悉的道路。瓢泼大雨中阵阵雷声让这条有些荒芜的路显得格外凄凉,电光下路旁的景色鬼气森森,阴云后的月亮如一颗惨白的眼珠正注视着地上的一切。怀中的桑德拉正卷着布蕾德的长发,姐妹俩对视一笑,时值午夜,虽然路上有些颠簸,但终于能回到故乡了。
这几年在首府洛蒂的生活并不太愉快,都市人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以及异常繁琐的各种礼仪,都使得布蕾德感到浑身不自在,虽然在严格的淑女教育下她已经摆脱了初来时的笨拙,在各种舞会上游刃有余,屡次成为社交上的焦点。但她总感觉自己与上流社会有一层看不见的隔膜在那里,大概是乡下贵族的地位所决定的吧。与其去高雅沉闷的贵族舞会或者茶会,她更喜欢喧闹的大街上或者集市上那些街头艺人洒脱的舞蹈与奔放的气质。
“布蕾德,你这样个样子可不淑女……”每当布蕾德学街头艺人赤着双足在欢快的舞蹈中扭伤了脚,或者偷偷跑到一位贵族小姐从来不会踏足的烤肉店买上一只猪脚豪放地大快朵颐时,她身旁的维多利亚就会如此提醒她。
维多利亚在十四岁时觉醒了剑士的职阶,在此前,她是杂技团的舞娘,被兵团赎身后又在战场上厮杀,之后就一直是布蕾德的侍卫,她的剑术天赋也是所有剑术老师有目共睹的,加上从觉醒之日起每天雷打不动超过一万次的挥击,让这位年轻的女子已经有了超过一般骑士的剑术造诣。
而布蕾德并不会听维多利亚的劝告,她会抓住维多利亚的双手,让她和自己一起边跳边在地上划着圈子,或者突然抓起一根树枝,像舞剑一样朝着维多利亚轻轻挥过去。
维多利亚把这个像火炉一般热情的少女当成自己的亲生妹妹一样,以弥补自己从小孤独的遗憾。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剑术和舞蹈传授给她,虽然她知道按照布蕾德的人生轨迹,自己教给她的大概是永远用不上了,但只要未来成为贵族夫人的布蕾德能够想起自己,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哼哼,我才不喜欢那些舞蹈老师教我的东西呢,无聊死了,我喜欢维多利亚姐姐教我的舞蹈,像这样……”布蕾德白嫩的脚像两条活蹦乱跳的鱼一样,她在树桩上边旋转边扭动着腰肢体。与其想做温婉的天鹅,她觉得还不如当一只聒噪的画眉鸟。
维多利亚忙抱住她的腰:“小心,有很多木刺,别把脚扎到了。”其实,还是因为这种舞对于贵族女子确实太粗俗了。
“切,有什么不好嘛,知道吗姐姐,每当我的家庭教师艾达小姐来的时候,我都会给她表演看,她总是被吓得捂住眼睛!嘿嘿,我没和她说是你教我的啦,要不前几天怎么会被爸爸禁足呢?”布蕾德躺在维多利亚怀里咯咯笑起来。
“哎,你这孩子这么野,会有哪家的公子来求婚呢?再过两年,你可就要成年了啊——”维多利亚叹了口气,揉了揉布蕾德的秀发。
布蕾德打了个滚说:“我才不要嫁到什么贵族家去呢,我看妈妈现在的状况就能猜到那有多无聊,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该觉醒自己的职阶了,说不定我能成为舞女呢!”
维多利亚轻轻捏了捏布蕾德鼓起来的腮棒子:“舞女有什么好啊!你们这些贵族是不会觉醒出这些职阶的,贵族小姐觉醒的都是祭祀啊,牧师啊,艺术家之类的,也有成为骑士或者游侠之类的,反正不会觉醒出平民职阶的,再说了,不管你的阶职是什么,哪怕是勇者,你的父亲也给你安排好了人生道路了……”
布蕾德失望地撇嘴道:“伯爵夫人或者公爵夫人之类的吧,没意思!”她摘下维多利亚的帽子盖在自己脸上,“我才不想去结婚,给他们当太太呢!”
“别逃避啦,你父亲和我谈过很多次,他已经给你找好了……”
布蕾德撇掉帽子,“什么!我怎么根本不知道,他太不尊重我的意见了吧!”
维多利亚安抚道:“哎,别担心,那个家族听说还是有点落败的,你嫁到那里会有很丰厚的嫁妆,整个家庭也交给你掌管,最重要的是,生下的孩子会姓伊岚斯崔。”
“哼,”布蕾德冷笑闭上双眼着说:“果然,又是政治联姻吧,你们考虑的都是家族,什么时候考虑过我了啊?”
维多利亚抚摸着布蕾德光滑的脸颊说:“我们都关心你啊,而且我在内心里也不想你这么早就嫁给别人……老爷说了,你出嫁之后他要推荐我去骑士团,当公主的护卫,不过,我想跟你在一起啊。”
布蕾德感到脸上有点点滚烫的感觉,她看着维多利亚通红的双眼说:“哼,明明你自己20岁了都没嫁出去,还要说我……”她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来,突然扑到维多利亚的身上说:“要不咱们离家出走算了,反正有好多地方可以去,我们做冒险者吧,你的身手一定做得到的,而且我的身手也不错啊,我当你的侍从总是可以的吧?或者咱们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维多利亚擦了擦眼角,被布蕾德逗笑了:“你根本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啊。我倒是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不过那得等你出嫁以后吧……”
布蕾德把维多利亚推了一把,哽咽着说:“烦死了,我回去了!你想让我当什么淑女,我就当好了!”
“我们这几天就要回去了,听老爷说要避一避……”
“知道了!”布蕾德没有回头,也没有发现维多利亚滚落成行的泪珠,这大概是这几天她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迎着晚风,她好像闻到了故乡熟悉的葡萄飘散的香味,她的心已经回到了故乡的庄园。她打开家门,抱住桑德拉使劲亲了一口,跑到了自己房间。
等关上门,她的心又失落了起来,回到故乡去又能怎样,无非是使得2年后自己的命运更显得悲伤罢了。她忽然打定主意,要逃离这里,逃到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