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罗回头看到吉姆爷眉头紧皱着和小厮说着什么,还不时瞟两眼捧着花束走在队伍前面的布蕾德,便放慢脚步,退到了吉姆爷身旁,冲着布蕾德扬了扬下巴。吉姆爷压着嗓子说:“布蕾德的舅舅,几天前从镇子逃跑了,挪用利息、私卖财产、乱开收据,反正是把伊岚斯崔家的财产败光了!”
莫罗惊得倒吸一口气,喉咙不受控制得发出“呼噜”声,但马上就被他用咳嗽掩盖住了。
“而且,欠债不少啊,我之前派人找他,结果半路上就遇见了收债人!”吉姆爷回望了一眼进村的道路,“所以我的小厮赶紧回来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收债的就上门了。”
“这个布莱,逃得还真是时候,估计是知道自己的姐姐姐夫回来,所以一走了之让伯爵二人给他擦屁股吧?不过他还不知道伯爵夫妇已经死了……”莫罗愤怒地嘟囔着,拿出手帕擦了擦汗问:“不过钱是布莱欠下的,为什么叫伊岚斯崔家还呢?”
吉姆爷握紧了拐杖,轻轻捶着地面说:“你不知道吗?伯爵夫人让自己的弟弟当了伊岚斯崔家的财产管理人,所有的投资都是以伊岚斯崔家的名义做得,欠的债务当然也是伊岚斯崔的,哎,那么大一笔财产都被布蕾德的舅舅挥霍光了啊,恐怕还要拿村子里的田地抵债呢。”
“不过我倒不担心,”莫罗肥厚的嘴唇像鲶鱼一样翕动着,给他的朋友分析起来:“你可别忘了布蕾德现在是勇者了,勇者在所有国家都是有特权的,她只要向丹多洛总督开口,小小的欠债简直不在话下。”说着他捏了捏自己浑圆的下巴,内心里把玩着自己的妙计。
“要是换你你就会这么做对吧?”吉姆爷白了这位小老弟一眼,“不过布蕾德可不是这样的孩子,她是会认账的。即使自己身陷险境也会保护自己的朋友和家人,更别说这笔债务了。再说,还是别让布蕾德欠丹多洛的人情,那家伙万一借此利用布蕾德就糟了。所以——”
两位老友对视一眼,莫罗叹道:“这鱼塘一年的收成又白送人了!不过让她欠我们情总好过欠总督的情,但愿她能和她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好领主吧。”莫罗故作轻松地吹了声口哨。
两人商定好后,正要去赶上葬礼的队伍,一位村民又跑到吉姆爷跟前报告说村子里来了两个陌生人。
吉姆爷顺着村民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蜿蜒的道路上,两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右手牵着马向这边走来,他们两个都差不多一般高大,只是一个身材匀称,一个瘦削如苍鹭。他们的左手都捏着一朵白色的栀子花,在黑袍的映衬下显得肃穆。
“是来参加葬礼的吗?不对啊,现在应该只有村里的人知道伯爵的死讯,我派去通风报信的只有一个回来,还没把人带回来……”吉姆爷正嘀咕着,旁边的小厮提醒他是收债人。
“我把事情的原委也跟他们说了……”小厮扭头不敢看自己的主人。
“多嘴的家伙,你跟他们说了,他们打扮成哀悼的人,咱们就不好赶他们走了!”吉姆爷低声怒喝着小厮,随即和莫罗迎了上去。
“不知两位贵客光临敝村所为何事?如您所见,敝村正有丧事,如果两位仅仅是来致哀,就请跟在我们二人身后。若还有其他事,就请先移步寒舍,等我们治丧完毕后再谈也不迟。”吉姆爷张开双臂对两位来客做出欢迎的姿态,把他们挡在了身前。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葬礼上不允许收债吧?”干涩的声音从黑袍中传出,一如声音的主人般枯瘦。
吉姆爷神色一凛,他没想到来着马上就表明了来意,于是便冷冷地说:“这可是敝村领主的葬礼,请两位至少拿出基本的尊重……”
干枯的声音像是在咀嚼着什么:“我们当然知道,就是那个欠了我们不少钱的伊岚斯崔伯爵嘛,我们这不是还花钱买了两朵栀子花才来的嘛。再说,可别把我们的身份看低了——”
“范德莫先生——”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袍男子拖着温和的长音打断了自己同伴的话,接着又对吉姆爷说:“还请让我们见一见布蕾德小姐本人……”
“好嘛,打听的倒是很详细!”莫罗嚷了起来,“不过要见布蕾德小姐还是免了吧,把布莱那家伙的欠条给我们就行了。”
声音温和如少年的男子点了点头,接着被称作范德莫的黑袍人发出豺狼一般嗤嗤的笑声,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一把欠条,用揶揄的语气说道:“怎么,想当英雄吗?还是想借此讨那个美人做你的老婆!”
吉姆爷抬手止住莫罗扬起的拳头,仔细的辨认着欠条上的数字,她感到有点头晕目眩,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不,不可能有这么多吧?布莱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范德莫一把夺回欠条,笑道:“没有经营头脑的人学人投资,是会出现这种结果的——”看着吉姆爷沉默不语,他又说道:“别算了,老爷子,正好就是伊岚斯崔家剩下的全部财产——这位大块头先生想当冤大头吗?也许还不够资格,可能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够呢!”
莫罗愤恨地盯着,他知道隐没在黑袍后的那张脸一定洋洋得意,他忍不住想给那张脸结结实实来上几拳。吉姆爷用手帕擦着冷汗,但还是极力掩藏着自己的想法,只是狐疑地看着两人。
“怎么,现在能让我见见布蕾德小姐吗?”范德莫的同伴依旧说着彬彬有礼的话。
吉姆爷张嘴想问什么,突然身后传来了布蕾德的声音:“莫罗大叔,吉姆爷爷,你们停在儿这里做什么?我听见你们好像和谁在吵架?”
吉姆爷白了莫罗一眼,责怪他刚才的吵嚷声。他咳嗽一声,瞟了身旁的来客一眼,对布蕾德说到:“我们,在和客人说话,没什么事,你快回去。”他握着布蕾德的手催促道。
那个声音温和的黑袍人却脱下自己的兜帽,移到布蕾德身前。那用和自己英俊脸庞相配的悦耳声音说道:“我是来见你的,布蕾德小姐——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