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愕地看着飞到半空的克劳普,等他狼狈地躺在地上捂着鼻子哼了半晌后,范德莫才回过神,喉咙里发出看门狗遇见陌生人的咕噜声,他掀开兜帽,露出苍白的如黄鼬一样细长的脸。他的身体细如长枪,瘦的像晒干的的死蛇,空荡荡的黑袍下还是一袭黑衣飘动。他急忙上前扶起晕头转向,满脸像是浇了番茄酱一般被鼻血弄得毫无优雅可言的克劳普。
布蕾德自己也是怔在原地,刚才的回忆让她像受惊的小羊一般浑身发抖,而这在别人看来确是愤怒和挑衅。她感到手心湿漉漉的,粘稠得似乎要把五指黏在一起,这才意识到那是克劳普的血,慌得她马上向正在慢慢恢复神智的受害人道歉。
“这年头,欠债的反而先动手打人吗!别以为你的道歉会有用,伊岚斯崔家的小丫头!”范德莫咆哮起来,“你要是答应少爷的求婚,这事还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你还得赔一大笔医药费呢!”
“范德莫先生,请别这样说,是我鲁莽了——不过,布蕾德小姐可是要好好考虑我说的话啊……”恢复意识的克劳普像是哮喘晚期病人一样,一边沉重的呼吸,一边温和地逼迫起来。
理亏的布蕾德说不出话来,自己当初离家出走,不就是为了逃离和这个人的婚姻吗?她讨厌卡拉巴斯家那个昏暗的宅邸,也不喜欢那些像范德莫一样阴骘的随从,而克劳普那副故作阳光的表情让她恶心,因为她亲眼看到这位贵族看到街头折磨儿童的表演时那副欣赏和玩味的冷笑。
但我不能让桑德拉她们无家可归吧……如果求求吉姆爷爷他们,也许能分担点吧,但是自己已经受乡亲们帮助太多了,要拿什么偿还呢?自己还完全不知道怎样赚钱。
她有些愤恨于自己的无能,感到胸口变得憋闷起来,一种面对重压的紧张让她无法抬头。
“我说,就算这些欠条不假,但是,现在布蕾德的事已经不是她自己的事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布蕾德已经成了新的勇者,与勇者有关的一切纠纷,都要由大总督来定夺不是吗?”吉姆爷用自己的手杖敲了敲地面,斜视着克劳普,“您该庆幸啊,卡拉巴斯家的小少爷,要是我们的勇者稍微用些力,恐怕您的脑袋就得搬家了。”
克劳普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接着捏起拳头锤了一下地面,脸色一变,颤抖着嘴角道:“即使交给大总督审理,我们之间的债务关系也没有变!”
看着范德莫惊慌的神色,吉姆爷心情舒畅地说:“也许吧,这都是大总督说了算,而且很快我们都会知道结果了。我国新诞生了一位勇者,大总督的术士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很快就会有代表大总督的特使前来,一切会由他说了算,所以两位稍安勿躁,且在村里小住几日吧,别打扰我们的大事了!”吉姆爷挥了挥手,示意葬礼的人群继续朝着伊岚斯崔家的宅邸前行。在布蕾德的一片冷眼中,克劳普主仆二人被丢在原地,只剩下一个吉姆爷派来的小厮在他们旁边盯着。
……
“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个小丫头成为了勇者,不过你确实和我见过的很多女孩不一样呢!”恩里克男爵在伊岚斯崔伯爵棺前献上花后,搓着手打量起布蕾德。他带来的两个侍从正靠着柱子观察着新的勇者。
一番寒暄后,恩里克冲一直沉默不语的独眼女侍从眨了眨眼,侍从只是轻轻颔首。
“看来,你是真的勇者啊,布蕾德小姐,不,应该是布蕾德领主了。”他冲新的勇者鞠了一躬后,又看了看旁边的克劳普,笑道:“怎么,想来履行那个所谓的婚约吗?不过还是不要让我们的勇者陷入婚姻生活的泥淖为好吧。”他有些为难的搔了搔头顶。
“看来您也觉得我是配不上勇者了?不过我们之间还有一些账需要清算,还请大人您主持公道……”克劳普谦卑地走上前把欠条恭恭敬敬递过去,向男爵解释起事情的原委。。
“别这么说,我不过是大总督的公器罢了,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基于他的意志——”恩里克有些不耐烦地翻着账单,对布蕾德挤挤眼睛:“这些,不是伪造的吧?你可要好好辨清啊——”
“这些债务,确实是伊岚斯崔欠卡拉巴斯的……”布蕾德没有理解恩里克的暗示。
“咳,这样好不好,”恩里克用自己的左拳捂在嘴上咳了几声,说道:“这笔钱虽然不小,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不如我替她偿还,或者,这里有很多人希望替她偿还呢……”他看向旁边的吉姆。
“我当然可以接受,但也有权不接受,不是吗?”克劳普微笑道。
“啊,非要勇者亲手把钱交给你吗?是不是勇者摸过的金币成色更足?”恩里克把欠条卷成纸筒,指着克劳普道:“那这样吧,你们签个补充契约,反正勇者出去冒险的薪酬很高,就让她以后拿自己冒险的薪酬偿还如何?何必把人家女孩子的家都夺去呢……”
“我会努力工作,尽快还上那笔钱的!”布蕾德抢白到
“我家里资金也难以周转呢,正等着这笔钱急用。”克劳普仍然不为所动,而旁边的范德莫已经着急得不断冲他点头。
恩里克拉下脸,把那卷账单丢给克劳普,说道:“年轻人,为了什么东西置气呢?我要是你父亲,早就把这几张纸烧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写了些什么,又盖上自己家族的印戳,交给了布雷德。
“这张凭据里的钱还债绰绰有余了,就送给我们新的勇者吧!不过你要记住,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大总督好了!”
布蕾德感激地接过了那纸凭据,心头欣喜不已,这样既还了债,也不用麻烦吉姆爷爷了。
正当她为事情能圆满解决高兴时,吉姆爷却拉着她的手,把她和男爵带到了一个僻静的房间关上门。
“布蕾德,还是把它还给男爵吧,我们何德何能接受大总督的馈赠呢?”吉姆爷一边说一边使着眼色。
布蕾德手里捏着凭据茫然无措,恩里克脸上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这点钱对大总督,对我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我知道了,不想欠我们人情是吧?”恩里克摸着胡子笑了起来。
吉姆爷赔笑道:“我们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们都是务农的,只是,这里面有蹊跷啊,请容我和您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