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过晚饭后,布蕾德前往宅邸守灵,留下其他人待在吉姆爷家里。透过窗户,芭芭雅拉遥望着布蕾德远去的背影和她时不时回头、首望来的脸。女仆们都被丽妲劝去休息了,整个房间剩下一对病人和一对健全人。
“似乎你也当过佣兵啊,丽妲小姐。”芭芭雅拉收回挑着窗帘的手,转过身对着丽妲,窗外的夜色也被落下的帘子隔在身后。芭芭雅拉从进房间就注意到这个女仆打扮的少女虽然穿着厚厚的皮靴,脸色也是大病初愈后苍白颜色,但她走路却是悄然无声,而且全身的肌肉毫无松懈,好像随时要要出击一样。
相比而言,剑之勇者却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走在夜路上也丝毫没有警惕,如果有什么人悄悄在后面迅速一击的话,她根本来不及拔出背上的剑就会被背刺。芭芭雅拉也只能无奈地望着她,直到她安全地回到自己家的宅院。
“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丽妲给桑德拉擦了擦脸上的汗,说道,“战斗并非我所长,只是用来生存而已。”
“你也不用谦逊,我能感到你很强。”维多利亚想起了之前与丽妲共乘一辆马车时,直觉般的感到了这个女孩身上隐藏着的凛冽的锋芒。
“不管过去怎样,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持我战斗了,所以芭芭雅拉小姐就不要想着找我比试了。”丽妲温柔地把桑德拉的双手交叠握在胸前。
“哈哈,我哪里这样想了。以后我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相处呢,要是把谁弄伤可就麻烦了。”芭芭雅拉又掀起窗帘向外望去。
“您说‘很长时间’,是指……”丽妲看着桑德拉闭上眼睛,才转过脸看向芭芭雅拉。
“您知道我是男爵的手下,所以并不是你们要求我,我就能留下来教布蕾德的,其实男爵也早就要我留下来当布蕾德的剑术老师了,我大概会待到布蕾德成长起来吧。”芭芭雅拉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除了教布蕾德剑术,还负责监视吗?这么显而易见的目的……丽妲没有再问下去。
“瞧啊,那对主仆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芭芭雅拉远远地望着卡拉巴斯家的主仆二人,范德莫从怀里掏出一只鸽子把它抛了起来,鸽子灰色的身体很快隐没在夜色中。
“但愿明天地葬礼他们别捣乱啊。”维多利亚也听说了这主仆二人的事情,黯然慨叹起来。
“有趣……我离开一下,你们好好休息吧。”看着鸽子远去的方向,芭芭雅拉忙披上自己灰色的外衣离开了房间,匆忙到没有注意维多利亚伸出的手。
丽妲握住维多利亚悬在半空的手将它收回,又把维多利亚抱了起来放在床上,“不用担心,芭芭雅拉小姐很强,她不会有事的。”
维多利亚的头外窗户一侧一歪,叹道:“这我当然知道,只是,她总不好好跟我道别,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别想这么多了,你们会有很多时间好好聊聊的。”丽妲给维多利亚盖好被子后来到窗前,看着芭芭雅拉往窗外奔驰的身影,嘴唇轻轻动了动。
“阿霞……”她不知怎么的感到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了上来,她又把目光望向远处伊岚斯崔宅邸的灯火,心中的寒意才渐渐消散。
……
栀子花被投入了伯爵夫妇的墓穴中,接着恩里克男爵把铁铲交到布蕾德手中。“用第一抔土铺就死者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道路吧。”他低声对布蕾德说道。
布蕾德忍着泪,把第一铲土投入了墓穴中,接着吉姆爷率领其他村民拿起自己的铲子开始了埋葬,回头望向瘫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流泪的妹妹,布蕾德扑上去相拥而泣,笛手吹起了哀悼的音乐,布莱克本神父举起焚烧着香木的铜壶吟诵起了圣咏。
范德莫和克劳普阴冷的神色与众人的悲伤格格不入,恩里克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葬礼结束这二人就要讨取债务了,而那时剑之勇者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人情。
“找了好久,原来在这里,我们看来是迟到了吗?”当墓碑立好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来。恩里克认出是芭芭雅拉的声音,心里抱怨着她不仅迟到还要破坏气氛。
“我说,来悼念的人还没到齐呢!”芭芭雅拉抬脚踹着她身旁一个鼻青脸肿的青年男子,“快去到你姐姐墓前哀悼吧!虽然大家不怎么欢迎你。”
克劳普吃惊的眼神、村民们愤怒的眼神以及布蕾德厌恶的眼神都汇集在这个男子身上,男子却似乎毫不在意似得,揉着已经发青的鼻梁向墓碑走去。莫罗刚要站出来,吉姆爷却抬了抬手道:“这也是他的权利,至于别的事,葬礼之后再说吧。”
男爵不解地望向芭芭雅拉,而女侍从却向主人勾了勾手指。
“你这家伙,在这么多人面前也这么没大没小吗?”男爵来到芭芭雅拉身边,虽然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怒气却是掩饰不住的。
“全都是因为伯尼那家伙太没用,所以我就出动帮你把这位布莱先生请来了。”芭芭雅拉扭头看了看正在后退的克劳普和范德莫。
“唔……恐怕也不是‘请’吧?不过找回来也不错嘛……”男爵沉吟着,看着神色有些慌张的克劳普。
“其实就在邻村呢,大概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伯尼那家伙还真是疏忽大意啊……”芭芭雅拉诡秘一笑,又从怀里掏出几封信交给男爵,男爵只是匆匆看了两眼,就大致知道了一切。他走到克劳普和范德莫跟前抓住他两人的手,穿过人群,把他们拉到结束了哀悼礼后已经站起身的布莱面前。
“好了诸位,伊岚斯崔家的哀悼结束了,卡拉巴斯家债务人也找到了,事情总算有了个圆满的处理,你说是不是啊,克劳普少爷?”
墓碑前的三人只是面面相觑,于是男爵继续说到,“这位布莱先生,身为伯爵夫人的弟弟,伊岚斯崔家的财产管理人,因为投资失误欠下卡拉巴斯家的外债,非但不想偿还,还逃之夭夭,现在抓到你了,就让卡拉巴斯家把你交送法庭吧,以后除非伊岚斯崔领主许可,你再也没资格再踏入村庄一步了。”而布蕾德只是抱着桑德拉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去看自己的舅舅一眼。
“至于卡拉巴斯家族嘛,”男爵清了清嗓子,“虽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来葬礼寻衅滋事是不允许的,所以以后你也不许再骚伊岚斯崔领主了!还有,你们两人快把债务人送到法庭吧!,马上!我的判决就是大总督的意志!”
克劳普努力掩盖着眼中的愤怒,扭着布莱离开了村子。
看着布蕾德和村民们充满谢意的目光,男爵只是微微点点头。等众人散去,芭芭雅拉悄悄问:“你这个判决可不公正呀,明明是他们双方合伙吞没了布蕾德家的财产,还演了这出闹剧,这样的判决,不是让他们逍遥法外了吗?”
“你懂什么,要维系这个国家的稳定,每个贵族的支持都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卡拉巴斯这种新兴家族更需要拉拢,失去了每一块,积木都会倒下……我只是替大总督卖个人情罢了。”男爵捻着胡须说道。
“反正不管今天怎样,你的人情总是能卖出去……”芭芭雅拉看着离开村庄的三人叹道。
“别质疑我,别忘了你的职责!”男爵有些不快地说。
“好了,当然没有,今天我就要去布蕾德家了,你也可以回去给大总督复命了。”芭芭雅拉摊着手转身要离去。
“还不能……”男爵看着墓碑说。
“嗯?还有其他事吗?”
男爵气道:“伯尼这家伙不见了,我总不能孤身一人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