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蕾德在众人注视下感觉心里毛毛的。她倒是不怕那种阴暗的、带有敌意的视线,真正让她不安的是修女那带着神秘莫测笑意的眼神,似乎不断地在撩拨着她,要把她心中隐藏着秘密的草丛拂开,将她的内心瞧个一清二楚,又像是林中茂密的灌木丛,似乎掩映着未可知的猛兽,只等人靠近就猛扑过来。
修女刚想开口,骑士团团长荣金根就耸了耸肩膀,森森地说道:“我们三个老头子需要一点点空间,年轻人们还是去外面晒晒太阳吧,今天阳光好得很。”接着对扛着大锤的名为艾尔文兰的青年扬了扬眉毛,年轻的骑士这才把目光移回。
“咳。”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从黑袍里若有若无地传出,修女和脸色苍白的中年人相视一眼。
总院牧冲布蕾德和布莱克本抬了抬手,朝大门的方向看去。
五人被关在了门外,只剩三位首脑在房中。
布蕾德想说告辞,因为修女的视线差不多一直盯在自己身上,但和总院牧的交易还没谈妥,她走到布莱克本神父身边,在走廊上与学院的两人相对着,艾尔文兰站在四人中间的走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本堂大门前的广场。
修女离开了她的同伴朝布蕾德走来,卡尔文兰的耳朵动了动,眼睛向后撇着。
布蕾德往后退着,仿佛在害怕修女要把自己扑倒一样。
修女快步迈到她面前,脸凑近了布蕾德,几乎都要贴在一起。慌得布莱克本神父也倒退几步。
一股玫瑰的香气扑在布蕾德脸上,她感到神志被这股香味侵蚀着,眼中的景色有那么一瞬间都变得朦胧起来。接着她感到香气从鼻腔一直弥漫到喉部,一丝腥甜滴在舌根,就像是因为肺病而咳出来血一样。布蕾德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这才仔细地端详起修女正在朝下看的脸庞。
布蕾德这才发现修女已经不再年轻。她的年级大概也就是三十岁左右,脸上的肌肤已经不再如少女般润滑,更多的是贫血后带着些微粗糙的苍白,她的双目下也垂着暗淡的眼圈,但给人的感觉不仅仅是疲乏,还有一丝慵懒的妩媚,她的嘴角似乎天生向上微微翘起,带着让人忍不住想亲近或者怜惜的笑意。
修女也带着笑靥观察了布蕾德片刻后,缓缓开口道:“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呢。你想和我做朋友吗?”说罢她微微弯下腰,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黑袍中伸到布蕾德面前。
那手细微地颤抖着,但却似乎有巨大的力量能钳住别人的神志一般。布蕾德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也没想就把那只手握住了。
布蕾德的手陷在一股冰冷而柔软的触感中。布蕾德看着修女,修女的病容给她温柔的微笑添了一丝灰暗。突然,布蕾德闻到那股玫瑰香突然绽放开来,恍惚间,她感到伸出去的手臂上一阵阵瘙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骚动、缠绕。她背后的神剑突然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布蕾德轻轻惊叫一声,向后一跳。不知为何,她感到一股哀伤摄住了她,每次心跳,她的心脏总会一紧。她的精神也一下子消沉起来。
修女的手也像被电到了一样收了回去,但袖口却有一条黑蛇般的发辫在往回蠕动着。
看着布蕾德饱含质问的眼神,修女的嘴角微微弯了起来,那条发辫像是有生命一般从她的袖中爬了出来,接着像一条正在捕食的毒蛇一样里了起来,布蕾德这才分辨出那是一条由黑色长发编织而成的长鞭。
“可能只有你不认识我了,那我就做个自我介绍吧。”修女揪住长鞭尽头,把它绕在另一只手上,说道:“我叫阿卡莎,就是人们常说的‘鞭之勇者’——”她摆弄着长鞭,好像是在给一个女孩梳理鞭子一样,“她叫‘宁芙’,是我的神器,话说回来,你叫什么名字呢,勇者小姐?”她眼中带着一丝爱怜。
布蕾德充满狐疑地回答了她。
“听你亲口说真好,这个名字和你的人一样可爱呢……”阿卡莎呢喃着,突然,两颗泪珠从她眼眶中滚落。她伸手拭去泪珠,猛地深吸一口气,喉咙有些哽咽地说:“好想多了解你呢,你也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你会理解我吗?”她突然张开了双臂,好像要拥抱布蕾德一样,用亢奋的勇气说说着“告诉我更多你的事情吧,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她的神态像是在告解,长鞭也再次向布蕾德游走过去。
布蕾德被修女带有神经质的表演搞迷糊了。她想这个女人一定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适合当刑讯官,一定也有很多人被她逼疯了,那个老神父难不成想让自己和这个疯子战斗不成?
布蕾德又后退几步,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也许剑之勇者还不习惯您学院式的交流风格。”一直站在旁边目睹了一切的卡尔文兰突然扭头对阿卡莎开口道,“我觉得你们需要的是真正敞开心扉的对话,而不是借助什么神器。”
阿卡莎看向卡尔文兰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包容和怜悯,“这可是勇者间的问候方式,如果你也想这样和我‘对话’,就早点成为勇者吧。”
卡尔文兰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期冀,马上被合上的眼皮盖住,他又朝着广场低下了头。
阿卡莎也低垂下双目,轻轻叹了口气,想要对布蕾德说什么,但背后本堂的大门打开的声音让她又神色慌乱起来。
“走吧。”格洛塔院长那平静的如枯木的声音却像针扎一样让阿卡莎打了个哆嗦,她跟着格洛塔院长和同伴从本堂西边的走廊离开,临走前她回头对布蕾德柔声说:“不是你的错哦,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荣金根咳了一声,正在望着阿卡莎远去背影的卡尔文兰也回过神,跟着团长从东边的走廊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
总院牧叹了一声,冲布蕾德和布莱克本神父道:“事不宜迟,今晚就得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