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修士检查着周边战斗的痕迹,围在布蕾德的大剑炸出的那一小片焦土小声商量着,在枯萎的草丛前,一个学究模样的修士扶着眼镜观察着,他隔着帕子和手套捻起一小团黑泥,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鼻子凑过去嗅,他旁边另一位高大的修士扛着战锤,警戒地看向道路,还不忘提醒道:“很明显那种物质是有毒的,这股气味不用凑近就能闻到。”他的手在鼻子前呼扇着。
“但是这味道,似乎不同于任何我所知的毒物……”半蹲在地上的修士答道。
“都说了是恶魔的味道……”警戒着的修士不安地看着了看天空,刚才那道光柱让他感到有些不安,即使那是勇者的神器发出的。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侧翻的马车的方向,卡尔文兰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剑之勇者和她的同伴。他稍稍安心下来,只要骑士团的第一勇士卡尔文兰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更别说不久之后,他大概会成为新的勇者。
但是那位叫布莱克本的神父的遭遇,既让他无比惋惜,又令他对自己的未来也也担忧万分。
他的惨状无疑是恶魔造成的,那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呢?他突然感到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后颈。
希望只是心理作用。他暗暗为那名瘫痪的少女祈祷起来,也为自己祈祷起来。
布蕾德焦急地看着中年修士手上的金光,忽明忽暗,修士死死地盯着桑德拉,额头也在不断滚落着汗珠。
布蕾德等人都不敢打扰他,只祈祷他能快点结束,然后对大家说一切都好。
看上去桑德拉似乎也在恢复,呼吸也平稳下来,甚至还对着布蕾德使了个宽慰的眼色。
但就在布蕾德以为万事大吉时,桑德拉的口中突然涌出了一股血沫,修士也向后一仰,靠着手肘支撑着身体,虚脱一般地吼道:“快,把治疗药水喂给那姑娘,我,我没魔力了……”
周围的修士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这边,跪坐在旁边的修女忙从行囊里掏出蓝色的药瓶,把里面的药剂灌进桑德拉口中。
情况平稳了下来,但修士的脸色却还是没有舒展。
“怎么回事……回复术不起作用吗?”卡尔文兰用沉重的声音问道。
布蕾德惊慌地一边看着桑德拉,一边望向疲惫的修士。
“每次,我以为解了毒的时候,新的毒就马上凭空产生……似乎这些毒已经与这孩子的血液融为一体了……就凭我这样普通的回复术士,是治不了这种毒的,我深知不知道这种毒的名字……也许只有愈之勇者……”修士支起身子摇了摇头,“我的恢复魔法也好,还是这些治疗药水也罢,只是帮她暂时保住性命……可能,这些手段很快也不顶用了……”
“不行,你一定有办法的,她不能死!不能死!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死呢!”布蕾德扑了上去,揪住了修士的衣领。
但修士只是无奈地摇头道:“最后看着她的眼睛吧……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对她说,我这里带的药水,不知道能支持多久,别浪费这最后宝贵的机会……”
卡尔文兰拍了拍布蕾德的肩膀,无声地转过身去。
丽妲呆滞地仰头看着天空,喃喃道:“怎么会……”
布蕾德又跪到妹妹面前,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她感到有泪水正在从指缝间流出。
她不想无声地和妹妹告别,但只能像哮喘一样大开着嘴巴,只有尖锐的吸气声从喉咙中溢出。
负责警卫的修士叹了口气,恍惚间感到背后有冷风刮过。
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布蕾德身后,宽大的棕色罩袍几乎盖住了她的全身,整张脸掩藏在兜帽下,只能看到露出的一双小脚,在皎洁的月光下脚上的皮肤呈现深褐色。
卡尔文兰猛地回过神。
他竟然没有发觉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人。
她怎么在这么短时间里,变得比在忏悔之塔的时候强出一大截呢?卡尔文兰心中一惊,但马上又明白了。
既然是勇者,本来就比其他阶职成长的更快,而且如果是多个勇者组队的话,还会快上加快。
仅仅一战,就提升这么多吗?在塔里还能过几招,但现在大概自己只能被动挨打了。
那布蕾德,应该更强了……
卡尔文兰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娇小的身影。
他担心对方是来寻仇,紧张地握住了锤柄。
其他修士也惊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访客。
但那个身影却很自然地走到桑德拉身前,好像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一员一样。
她伸出手掌,悬在桑德拉嘴巴上方,五指张开。
一股血从两个细小的伤口出流下,注入了桑德拉口中。
刚才负责治疗的修士察觉到来者手上的伤口形状,很像塔那波沙蛇的咬痕。
更令他惊奇的,是他的直觉感到那姑娘原本已经如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又旺盛起来。
他赶忙上前握住了桑德拉的手,发动自己的魔力,把自己的感知与女孩相连。
血液中没有了那股四处冲撞,想要腐蚀一切的沸腾灼热,心肺也被清气充盈。
他惊喜地感受到女孩身体里的毒真正的消失了。
遗憾的是,女孩的脏器似乎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除了愈之勇者的能力,没有其他办法真正治好,以后必须大量的服用恢复药剂才能维持生命。
他亦点头亦摇头,一会长舒一口气,一会又紧缩双眉的样子,让布蕾德的心焦虑起来。“怎么样啊修士……”她小心地询问着,但是从桑德拉的呼吸中,她又觉得妹妹有救了。
“真是奇迹呢,令妹的命保住了,只是以后离不开恢复药剂了。”
布蕾德等人笑了起来,连周围的修士们都小声叫好。
她抬头看向来者,刚想说什么,丽妲轻轻掐了她一下,提醒布蕾德看看四周。
布蕾德明白如果此刻暴露了来着的身份,周围的修士们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只是,我不明白,是您的血,治好了这个孩子?您到底是?”修士也疑惑地抬头看向来者。
但布蕾德心中已经解开了这个疑惑。她回来时,中了毒尤妮瑞丝正趴在地上挣扎,但眨眼间人又消失不见了,无疑是通过什么解了毒。
大概她的血本来就能解除那怪物的毒吧?
尤妮瑞丝和那条剧毒的沙蛇是一体的,她们的血也许早就融为一体了。
如果真是那样,也就意味着尤妮瑞丝身上流的,并不是人的血……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学院对尤妮瑞丝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但没想到最终竟然救了她和桑德拉的命……
布蕾德来不及感慨命运的捉弄,来者纵身一跃跳上了树,转眼间失去了踪影。
布蕾德和卡尔文兰视线一对,彼此心照不宣。
“桑德拉,没事了吧?”维多利亚小心翼翼地问道。
“应该没事了……”布蕾德询问着修士,对方肯定地点点头。
“那,芭芭雅拉……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