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问题让布蕾德又像受惊吓的猫一样,本来放松下来的身体立马紧绷起来。她不安地看向四周,生怕哪个骑士团的修士说出真相。
“呃,她……”布蕾德的神态让丽妲明白了一切,紧张地望向舌头打结的布蕾德。
“放心吧,我们会把她治好的,虽然她的伤很重,但还不致命,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了法兰城了。”卡尔文兰平静而舒缓地告知了维多利亚。
“是啊,我也是费了好大劲才保住那姑娘的姓名,不过要想恢复还得很久,我们就让人把她带回法兰城了,也许要好几个月才能彻底治好她……”旁边的治疗修士也附和着。
维多利亚怔了片刻,又问道:“那我们可不可以回法兰城看看她——”但说出这话后她的头又马上低垂了下去,轻声地改口道:“还是,不打扰了她,让她好好静养……布蕾德,你一定记得要给她写信,要去看望她……她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一定很寂寞……如果我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维多利亚的话让众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啊,我们,回去吧……布莱克本神父的遗体需要安葬呢,就让他葬在村里吧,他很喜欢那里……”维多利亚抬头冲着卡尔文兰站立的方向恳切的问道。
“嘉尔罗莫修道院的神父们,本就会选择埋骨在他们传道的地方。”虽然知道维多利亚的眼睛看不见,但还是特意地轻微颔首,似乎是想让自己的语调更为严肃一点。
维多利亚把手搭在布蕾德的右腕道:“是啊,那里,就是神父的家啊,对吗,我认识你的时候,他就在村子里了……”
“就让我们带你们到附近的镇子吧,让我们把神父的遗体火化,你们把他的骨灰带回去吧。”卡尔文兰摆了摆手,一直林隼从一位修士肩上飞出。
卡尔文兰咳嗽了两声,冲布蕾德等人使了个眼色。
一众修士七手八脚地把侧翻的马车推正。神父的遗体被裹尸布包起后驮在马上。
直到被抱上马车,维多利亚仍然轻声絮叨着:“到时候我们把芭芭雅拉也接回来好吗?不要让她再去给那个男爵卖命了……我们能给她一个家,如果她这会儿在这,一定会高兴地爬起来……”说着,她的脸转过去吗,对着无人的旷野自言自语起来,带着一丝感伤和怀念。
“她呀,总说活着没什么意思,但是她最近总是悄悄和我说,等你当了勇者离家之后,屋子里需要一个护卫……她还说自己攒了一笔钱足够赎身了……”维多利亚不停地谈着自己对未来的设想,好像是为了打发在马车上的空闲时间。
但每句关于芭芭雅拉的话都让她的心加速跳动。她不仅想起了芭芭雅拉,还想起了那一夜自己的父母,已经被杀掉的所有人。
她一只手攥着桑德拉,另一只手与维多利亚相扣,好像生怕她们突然消失一样。
维多利亚说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
马车上的众人只能听到车轮吱吱转动的声音。
没人打破这片沉默,这沉默给众人挡住了什么伤害一样。
布蕾德突然冲着叫驾车的修士大喊停下,接着双手扒住马车边缘,头伸出去冲着地面大吐不止。她感到像河水般巨大流量的血全部涌向胃部,五脏六腑都被挤压成一团,疼痛难忍,口水和眼泪流出来,滴在呕吐物上,整个食道都是一阵阵火辣辣的感觉。过了一会,她艰难地躬坐起来,擦拭嘴巴边上的残留。
但整个脑袋里仍然在咚咚作响,太阳穴也是蹦蹦直跳。
“我只是,有点累了……”她拉住丽妲伸过来的双手,作出虚弱的声音对身后的人说着。
但她知道这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精神要垮下去了。
如果维多利亚发现了真相,怎么办?如果那家伙又找来怎么办?自己虽然可以勉力抵挡,但他如果对她们下手呢?
如果又连累其他无辜村民呢?
自己能不能守护好大家呢?不能。她心里一个声音怯懦又无情地回答着。
自己差的太多了……那就变强吧……她心里对自己说。
但是,即使是芭芭雅拉还活着,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让她提升勇者的力量几乎都不可能,更别说她已经不在了,其余的人,也教不了自己战斗……但是自己能离开她们去冒险吗?
不能,她放心不下……
她越想越觉得喘不过气,本来已经好了很多,但出其不意的,她又哕了起来。
干呕的声音像是一只被箭射穿了喉咙的母狼。
不管怎样,我都会保护你们的……她噙着泪花,用拳头重重地捶着车板。过了好一会,在丽妲温柔的抚摸和安慰声中,她才好了起来。
“布蕾德……”维多利亚轻声地叫了叫她的名字,但话又被堵在了喉咙里。
……
“为什么要骗那个女孩?”卡尔文兰单膝跪在火化炉前,问着做出同样姿势的布蕾德。
他们找到了一个镇子,安顿下其他人之后,布蕾德和卡尔文兰来送别死者的最后一程。
除了布莱克本神父之外,芭芭雅拉的遗体也被留在后面的修士快马加鞭地送了过来。
“我怕她知道好友死去,会承受不住,你没有看到她的身体已经成了那样子吗?再说芭芭雅拉姐姐也嘱咐过我……”一想起芭芭雅拉最后的几句遗言,她的双眼又模糊起来,炉中的火也变成了赤红的一团。
“她很坚强……”卡尔文兰看着升高的火焰,“而且,你也需要多观察——明天,我们大概就会把你们送到边境,剩下的回家的路,就靠你们自己走了。”
布蕾德无声地呆了片刻,不知为何又害怕起来,不仅是害怕那段回家的路,甚至连那个家都有些害怕。她不想再去想这些事,便对卡尔文兰道:“我一直误解你,我看你和鞭之勇者在一起,还以为你和她是同伙……再加上你还为她辩解……”
卡尔文兰扬了扬眉毛,打断道:“你确实误解了,但误解的不仅是我,你还没有真的了解阿卡莎女士……你也没有真正了解自己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