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女子扭头看了看书架,坐在她对面的苍白女子的双眼也快速扫过一堆堆的书:“啊,很多呢,很多都是你的朋友写的啊,叫蕾……蕾什么……”她的眼终于稍稍眯缝了起来,用力辨认着她看不懂的字母。
“是蕾莉哟,很畅销的作家,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以为你们边州人也会看呢。不过——”玛露塔从柜台后走出,对仍然捧着书本的黑袍女孩道:“这种书对你这种孩子来说还是太早了点。”
“嘻嘻,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孩子,无非都是还没长高的大人而已,”苍白女子眼珠子滚动着看向天花板,“十一二岁杀人的孩子比比皆是,看两部官能小说怎么了。喂,孩子,别翻得太快了,我还没看清那个血族公主把血仆女佣绑在床上后干了什么呢!”
女孩直接把书合了起来,踮着脚放到高处,仍旧背对着众人道:“你们都犯了个错误,我不是小孩子,我早就过了能喝酒的年纪,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成年人了。”
斗笠女子把酒盅放到桌上,刚刚玛露塔把吉欧拉尔侵吞的那块土地称为边州似乎让她有点欣喜,她脱下了自己的斗笠,严肃冷漠的脸上荡漾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一头柔顺的黑发在脑后盘成发髻,两片薄薄的嘴唇鲜艳有光泽,如甘醇的红酒,衬得她的脸稍显苍白,她双唇微张,发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在玛露塔听来,是30岁以上的女子才有的成熟声线:“朋友写的书摆在外面卖,这样好吗?”
“嘿嘿,”玛露塔得意地笑笑说,“我可收藏了她给我的初印版哦,书架上都是我收来的二手书罢了,而且她还在创作一本以我为原型的书呢。哎,她好久没来了呢,好想再见她一面……”玛露塔说着,眼睛听着地板沉思了起来。
“啊,我也有一个很要好的友人呢,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斗笠女子眼中也同样是落寂的神情,“而我连他的遗愿都没有帮他完成呢……”她又抓起瓷制的酒瓶晃了晃,给自己满了一盅酒,“还有半瓶呢,紫麝,你真的不喝一杯吗?”她对桌对面趴着的苍白女子道。
“我喝酒会咳嗽,而且会醉的,所以还是饶了我了吧,”紫麝清了清嗓子,“能看到您满意我就够了。”
“只有我一个人,我怎么能满意呢。”女子淡淡地抿着酒盅。
“真是的,想要喝故乡的酒,好不容易给您找到了,现在又开始要酒友了。”紫麝向着酒瓶伸过头,轻轻嗅了嗅,马上咳嗽了起来。
“不必勉强自己,”女子又把旁边一个空酒盅满上,冲柜台处的玛露塔招手道:“老板娘也来一杯吧,这时候来一杯酒也许能排解你的愁绪呢。”
玛露塔看着如清水般的酒,迟疑着笑道:“我就不了吧,我从没喝过那种酒,甚至今天还是第一次见,而且我酒量也不好……”
“如果你是怕她们在酒里下毒的话,那你是过虑了。”书架边的女孩正手捧一本崭新的明显从未有人翻过的《伯考王爷改变了布拉尼可》看了起来。
“你这小鬼,一直偷看我们不成?你是什么人?”紫麝像是一只要扑食的豹子一般站起身,指着女孩问道
“我才懒得看你们呢,不过我从鼻子里闻出来了,这酒和刚打开的时候成分是一样的。还有,不要用小孩子或者小鬼之类的来称呼我。”女孩依旧波澜不惊地回答道,连转过身看一眼都没有。
斗笠女子抬手示意紫麝坐好,接着又倒满第三个酒盅,对着书架旁的女孩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能在这里遇见也是奇妙的缘分,不如您也尝尝我故乡的酒,亲爱的女士?”
女孩合上书,和玛露塔一起来到桌前。她没有坐下,整个脸仍然隐藏在兜帽后,紫麝能看到她的阴影下的脸圆圆的,皮肤白皙,伸出的手也和十二三岁的女孩一般。
玛露塔举起酒盅,看着一小杯透明如水的液体,她的鼻子翕动了几下,能闻到淡淡的酒香。
看来不是很烈的酒。她这么想着,把酒盅里的酒尽数送到口中,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过,整个喉咙和口腔却像是被烫过一样灼热,但酒已经入胃,她感觉自己的脸一点点被加热,发烫,双手慌忙地在胸口扶着,想让食道的不适感舒缓下来。
“一口满饮吗?那我也这样吧。”斗笠女子见玛露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了一整盅烈酒,也面不改色的把自己手上酒盅的酒囫囵送入喉中。等她放下酒盅,她的侧脸却几乎没有丝毫变化,有的那一点也是因为心中的波澜在脸上出现了微红的反映,丝毫不像玛露塔那种醉酒一般的红晕。
“应该小口抿的。”那站立着的女孩的兜帽后传来漠不关心的声音,“这种清酒看似和水一样,但烈度却是很高的,酒量不好的人一下子喝太多就会醉。”说罢她也一口把酒盅里的酒闷下,仍然稳稳地站着,而玛露塔竟然把头拍到了桌子上。
斗笠女子原来不苟言笑的面容也生动起来:“你也懂酒吗?”她抓住女孩的袖子,两人拉扯了片刻,女孩才坐到椅子上,“你喜欢喝酒吗?也跟我一起享用最后一点吧。”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所有的酒对我来说都和水无异。”女孩又满口饮下给她倒上的第二盅酒。
“是吗?说起来,我也从未喝醉过呢。”女子自己也饮下一盅后,又给两人倒上,“当然,我并不是因为喝不醉才喜欢喝酒的,我只是想醉一次。”
“我喝酒,纯粹是因为在与他人共饮的过程中能知道很多秘密,如果喝醉的话,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第三盅酒也被女孩饮下,紫麝甚至没有听到女孩喉咙吞咽的声音。
“那我猜,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喝酒,对吗?”斗笠女子倒干了酒瓶,正好把二人的酒盅倒满。
“一个人喝酒,什么都得不到。”女孩答道。
“哎,怪不得虽然现在是我跟你两个人喝酒,却感觉和我自己一个人独饮没什么差别呢。”斗笠女子叹了口气,把属于自己的最后一盅酒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