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屋顶,砖瓦上,一道瘦骨嶙峋的怪异影子正在朝着露琪亚爬来。
紫麝像蜘蛛一样前半身紧贴屋顶,侧着脸,把耳朵低伏。她在屋里的那身斗篷已经不见,身上穿着的是紧身的黑色布衣,使她整个人都融入到夜色中。
“啊呀,被发现了呢。”紫麝低声说着,毫无惊慌之感。她缓缓抬起头盯着露琪亚,但身体仍然是那个趴着的姿势丝毫未动,夸张的姿态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加上她惨白的诡笑着的脸庞,会让人错以为面前是一具被摆成了奇异造型的尸体。
露琪亚并未露出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抬起手臂往旁边一指,夜风恰好也顺着她指着的方向刮去,吹拂着斗篷,二人之间只有斗篷因被吹起而发出的蓬松的摩擦声。
“让我走?”紫麝瞪着眼睛问。
露琪亚沉默地点头,她另一只没有抬起的手臂正攥着拳头。
紫麝偏过头,听着露琪亚拳间轻微咯吱作响的关节活动声,笑着一跃而起道:“与其请我离开,你更想和我打一架对吗?”
露琪亚皱着眉摇头。她确实从心底里不想和这个女子战斗。
紫麝扶着腰,身体向后仰了仰,咯吱声同样从她的关节中传出。她把头上的发簪取下,握在手里,发簪尖头在夜色中像一个白色的亮点。她的头发也全都披散下来,脸被隐没在其后,只能从头发间隙看到没有反光的惨白。
露琪亚的左手从腰间掏出了匕首举到胸前,右腿撤步,作出防守的姿态。
“看来,你是这不想打了?”紫麝耸了耸肩,头歪着,脸贴在肩头,脸从黑发中浮现,就好像夜空中飘着一张鬼脸一样,单薄而毫无血色的嘴唇,像是在脸上划开出的伤口,微微张开,从中吐出腹腔里的共振产生的缥缈辽远的声音:“但我很想看看你是不是有夫人期待的那么强呢。”
紫麝还没说完,露琪亚就看到她弯下腰,把手握发簪的左手背到后面,还未及露琪亚反应过来,只看到发簪尖端在夜色中划出一道亮白的细线,紫麝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她感到脖子处有头发扫过的微痒的感觉,马上往旁边一躲,但三根细瘦苍白像枯枝一样的手指向着她的胳膊抓来。
她提起手,匕首的锋刃向着三根手指划去,看起来只要它们碰在一起,那手指肯定就会像镰刀拂过的树枝一样被截断。但露琪亚并不是真的想要紫麝的手指,所以出手时并没有尽全力,而是稍微放慢了速度,只停留在能割断手指筋腱的程度。
但紫麝的手腕一扭,手掌变了个角度,锋刃从虎口上边擦过。而露琪亚还来不及收手,她就感到自己胳膊上三点异常酸麻,而其不适感很快从前臂上的三点扩展到整个手臂,让她连匕首都拿不稳了。
紫麝口中发出啧啧声,她的左手仍然藏在身后,身体贴紧露琪亚道:“小姐,我可还没用武器呢,你这样是是犯规的哦。”
露琪亚使劲向后想要把手抽回,但左手被紧紧钳制,毫无力量,她的右手便快速地一直拳攻向紫麝的腹部,但紫麝轻松地身体一摆躲过了一拳,左手仍然反背身后。接着,紫麝一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露琪亚身后,顺势把露琪亚的左手往背部反扭,手腕几乎要贴着脖子,而整条手臂也几乎被翻转了起来,从肩膀到手肘,整条手臂都是,撕裂、脱臼般的疼痛。露琪亚拼命地抖动整条手臂的肌肉想挣脱,但除了紫麝的三根手指带来的酸麻无力感之外,紫麝的头发也不知怎么把露琪亚的左手腕和她的脖子紧紧缠绕在一起,使她的左手臂只能保持被高高吊起的姿势,接着她感到后膝上一痛,整个腿跪了下来。
剩下的右手也失去了反抗能力,不再归露琪亚使唤。当她刚准备抬起右手还击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右耳畔一阵细微但又尖锐的风的呼啸,一根长长的银针扎进了她的右手背。当然,右手并没有被针扎透,甚至被扎的那一点上连一颗血珠都没有渗出,但露琪亚却发现整个右臂都像石铸的一样,毫无知觉,只是肌肉僵硬地勉强伸直,支撑着半个身体。
露琪亚此时就像跪伏在国王面前的廷臣一般,只靠双膝和右臂才不至于完全匍匐下去。冷汗从她脖子和脸上汇集而下,不仅是因为手臂的痛,还因为担心屋子里面的两人的安危。
“只能说还不错吧。” 紫麝一边点评着,嘴巴伸到露琪亚的左手边,对着能轻松切骨削肉的锋刃微微张开嘴唇,咬了下去。
露琪亚觉得如果自己此时用力把匕首往紫麝的脸推过去的话,那紫麝原本小巧的嘴巴可能要裂到耳后根,甚至她的一口牙齿都要粉碎。露琪亚不想这样做,但在这种危急时刻,如果没抓住这个机会,她不知道紫麝接下来会对自己做什么。她用尽全力划动匕首,甚至整个上半身都在往后仰以提供外力。
但匕首却纹丝不动,紫麝稳稳地咬住匕首,脸上没有一丝伤痕,她的头往侧面别过去,匕首也从露琪亚的左手脱出。露琪亚甚至能感觉到掌心和匕首柄摩擦的痛感。
紫麝的脸扭回来时,匕首已经不见了,她笑着又对露琪亚道:“这下你没辙了吧?”她的舌头像蛇一样伸出,在露琪亚的脸颊滑动着,低声嘶叫道:“夫人可是对你有很高的期望哦,没想到你居然令我都感到失望。”接着吗,她的脸又贴在露琪亚的左臂,像是枕着枕头一样在那滚圆而富有健美的肌肉线条的胳膊上一下下蹭了起来。她又看着自己那骨瘦如柴,几乎能把镯子从手腕推倒腋下的臂膀,眼中流露出嫉妒的神色。
“真好啊,你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呢,我好羡慕你有这样的身体,我也好想有这样的肉体啊……”露琪亚只感到紫麝那条在自己手臂上游动的舌头如刀一般锋利冰冷。……
听到瓦片坠地的声音,玛露塔不由往未来的怀里一缩,虽然并没有非常剧烈的的打斗声响,但她的两耳还是折了起来。
“总是不太平呢,每年房子都要装修一次,今年看来也不例外。”玛露塔拼尽全力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像是习惯了一样,“又白忙了一年啊。”
准确的说应该是这四年间,这座房子每年都会被毁坏一次。
未来抚摸着玛露塔的头发,无奈地笑了笑,耳朵仍然在寻找着房顶发出的声音。
四年前的某个时刻,她也是待在楼底,不过那时候是一个人,院门已经紧紧闭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屋里的一张桌上散着几根腿骨,上面的肉都被吃的一干二净,旁边的未来盘腿坐在地板上,尾巴焦躁地在地上扫来扫去,双手环抱于胸,右手食指一下下敲击着左臂,她并不是在饱餐一顿后像猫一样睡个懒觉。事实上,即使她想休息,但二楼传来的声音却让她满心焦虑。那声音与她敲击指头的频率相近,时而高亢,时而低沉,但总是以拖长的娇媚尾音作为临时的收场与下阶段的引子,接着就是布蕾德满足的笑声。
她并没有觉得惊讶,事实上当她到布蕾德家的当晚,在大家入睡之后,她灵敏的耳朵就听到在这栋宅院深处——她后来知道是地窖——传来丽妲与布蕾德二人打情骂俏的声音,接着又有她熟悉的皮鞭擦过身体的声音,只是与她所经历的不同,这几道鞭子虽然有力,却给人一种玩闹感,接着又是布蕾德痛苦而愉悦的轻声低吟,以及两具肉体摩擦在一起的声音。未来很困惑地一直听着,直到其中有一人因为疲累而沉沉睡去,接着又是布蕾德畅快的一声轻笑,以及嘴唇持续不断地同身体不同部位贴合然后又分开的声音。之后好几天她看到布蕾德冲自己笑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好在布蕾德并没有强迫她做什么,她也慢慢了解到了这位勇者的癖好。
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羞耻的。在自己部落中,这种现象虽然不多,但也称不上是罕见,所有人都知道跟自己所爱的人在一起,不仅会让心灵愉悦,也会让自己的身体快乐,无论对方的性别如何。她自己就见到过姐姐和另一位女性大方地在她面前缠绵,她捂着眼睛通过指缝看着,而姐姐只是笑着对她解释这一切“只是好玩游戏”,之后就马上就去享受起来。她至今仍不知道永远和那女性的关系,无论是出于发自心底的爱,还是一时贪欢的欲望驱使,未来都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幸福已经深深烙印在她们两个的人生中。她想布蕾德这次跟随那位星兔族的女子上楼只是出于想要满足一时的欲望。
只是这次她怕是要陷进一个无底洞吧?未来心里有些担心,担心之中还混杂了期待与好奇。
“当心可爱的女孩子!”在出发前丽妲如是叮嘱,但布蕾德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毕竟她是勇者。也许勇者就能搞得定处于“明视之月”的星兔族?她对此并不抱乐观的想法。
毕竟“明视之月”的星兔族,正是**的象征,她们此时的双目比平时更为赤红,几乎要让人怀疑会喷出血来,同时,大多数星兔族都会像被情欲控制那样,不分男女地寻找能令他们满足的对象。
当布蕾德把那个被玛露塔几乎要拖进巷子的少年救下后,那少年只是说了句“祝你好运”便逃开了,而玛露塔怀里的,换成了布蕾德的胳膊。
“啊,是女孩子吗?女孩子也很棒的!”她急促地呼吸着,双腿夹住布蕾德的大腿摩擦起来,抬头看者布蕾德有些不知所措的精致面庞。
“走开啊!”未来想拉开玛露塔,却听到布蕾德的心跳也在加快。
毕竟玛露塔的容貌也是颇为可爱,尤其是她用一泓池水一般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
“不要啊,主人,她是星兔族,她想要……”
“嘿嘿,我听说过呢,不过我可是勇者哦。”布蕾德自信地跟着玛露塔往巷子里走。
“勇者,勇者大人吗?我还没有尝过勇者的味道……”玛露塔又挽住未来的胳膊,不顾她的挣扎,把二人带到了百货行。
“好好享用吧,豹人小妹妹,我和你的主人要去二楼,找点乐子……。”玛露塔留下一顿烤肉大餐后,冲未来摆了摆手,布蕾德也是嘿嘿一笑关上了通往二楼的房门。
不过,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一般的人这么久肯定已经只剩呼吸的力气了,但布蕾德似乎完全听不出吃力的迹象。未来叹了口气,继续听着楼上的动静。
又过了不知多久,她听出布蕾德的呼吸渐渐有些急促,而玛露塔仍然像之前一样活力充沛。
“我……有点累了,玛露塔小姐,我们休息一下吧……”布蕾德的笑声中有些惊慌。
“还没够,至少要到这个月结束才行……”玛露塔咯咯地笑着。未来又听到拍击肉体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布蕾德像是在忍受酷刑的囚犯一样哀求道:“我有事要办……冒险者工会的任务……”
“我就是你的任务呢,小心肝儿。”玛露塔的笑音混着亲吻声。
“我不干了,放我走……”
“想走,你衣服都被我撕烂了!”
“别过来!别过来!救命……”
“别叫了,这房间隔音很好,你的小侍从在享用美餐呢!诶,你竟敢对我举着剑?你舍得杀我吗?”
未来听着楼上的喧闹,想冲上去制服玛露塔,但又想起了临出发前丽妲的叮嘱:“如果她还管不了自己,就先让她尝到教训!”
看来星兔族确实是比勇者更可怕的存在呢。她叹了口气。
在布蕾德一声声的“你不要过来啊”的叫唤中,突然一声巨响从楼上传来。未来坐不住了,奔上二楼,玛露塔正吓得瘫软在角落,而布蕾德赤裸着,在另一头举着剑,双手和双腿都在发抖,房间里是尘土混着木屑的气味,在神剑正上方的房顶有个巨大的窟窿。
后来玛露塔说自己正打算向布蕾德扑去时,她的剑不知为何发出了青色的光,不仅把玛露塔弹开,而且一道光柱直冲房顶,给她的家开了个天窗。
楼顶的巨响又让未来回过神,她听到大量砖瓦掉落的声音。
看来,又要找人补房顶了……未来正感慨着,旁边又是一声巨响,一面墙也被开了个大洞,一个人影从外面飞了进来,撞倒了那片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