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意识在露琪亚的摇晃中再次清晰起来,伤口已经不痛了,口中也空空荡荡的,毫无感觉。因为舌头已经不再,所以失去了对口腔唯一的触感,让她感觉心里面像是被挖去了一块,自己的的意识好像也死了那么一点点。
她看着露琪亚,张了张嘴巴,想把自己受到的一切委屈都倾诉给她听,但是口中只能发出单纯的音节,而无法把它们组合成话语。她试着吹了吹口哨,只有难听的毫无意义的空气流动发出的噪音……
“瞧啊,我的舌头也能卷起来了。”虽然前来这里的旅途有点无聊,但是路上看到露琪亚因为跟罗米分别而闷闷不乐的脸,未来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便伸出舌头,冲露琪亚吹了个口哨。
当然,在露琪亚眼中,这声口哨太蹩脚了,未来不过是把舌头两侧微微抬高了而已。
很像当时她和罗米发明这套“语言”时,两人笨拙地交流,甚至出现了很多误会的样子。
她微笑着张了张嘴,舌头伸到两排细密的牙齿之间。未来惊奇地看到露琪亚的舌头竟然扭成了三层,很像一个“3”的形状,接着一声舒缓的哨音从孔隙中清楚的流到未来耳边。
“我知道呢,这是,‘朋友’的意思,对吗?”露琪亚听后点点头,接着又把舌头卷成了个“ω”的形状,从舌肉形成的丘壑中又传出一阵悠扬的声音。露琪亚一拉缰绳,让马并排靠到未来跟前,握着她的手,在未来手心里划出了“别慌”。未来费力地把舌头中间卷了卷,红着脸,吹出了个相似的哨声。
“好累!”未来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刚才的哨声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舌头也抽筋似得酸痛。两人听着有些拙劣的哨声飘在林间的路上,都相视一笑,几只野鸟在她们都上盘旋,像是在接受哨声的训练一样。
“好烫啊!”晚餐是未来去林中抓的兔子,露琪亚把它炖成了一锅肉汤。香气扑鼻的食物让未来马上舀了一碗尝了尝,结果被烫地伸出了舌头直喘气。露琪亚也尝了一口,发现汤虽然有些热,但未来的反应未免太夸张,看她舌尖通红像是被锻造的铁一样,又明显不是表演。
露琪亚笑着走到未来身边坐下,左手轻轻扳过未来的头,轻轻对着未来伸出的舌头吹着气,未来感觉露琪亚有些冰凉的手指按在自己脖颈和脸蛋上,若有若无、又痒又冰的触感,让她都要打哆嗦,她甚至能感觉到只要舌尖再轻轻往前一伸,就能碰到露琪亚薄薄的嘴唇。于是她的身体想要往后退,但冷气拂过她疼痛的舌头,异常舒服,所以她的屁股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甚至头还往露琪亚面前凑,双手也拉这露琪亚空闲的右手轻轻揉搓着,似乎想要把它搓得暖和一点。如果从露琪亚背后看,两个少女就像是陷入了热吻,黏在一起似的。黑暗中,整个静谧的森林像一幅黑色的幕布,而篝火照耀下的二人就如同布上引人注目的素雅刺绣一般。
“我们的舌头比较敏感,能尝出你们尝不到的味儿来。”未来喝了一口温度已经变得适宜的肉汤又咬了一口兔子腿上的肉,“不过不要把我当成猫咪哦。”欢快俏皮的哨声从露琪亚口中吹出,似乎有打趣的成分
敏感,但不灵活。未来听明白了露琪亚的意思,嗔怪着又伸出舌头,这时它已经能和露琪亚卷出一样复杂的形状了,她又吹出了同样清晰的哨声。“谁说我不灵活啦!我可以跟你吹得一样好!”说罢笑着往露琪亚身上扑去,寂静的森林又传出咯咯的笑声,两人无言的打闹在一起。
玩闹了一会儿,未来从露琪亚身上翻下来,躺在地上望着天,似乎在和月亮对视着。“喂,露琪亚,谢谢你哦。”她扭头看了看露琪亚,对面只是眯着眼睛微笑。
“找到姐姐,跟主人会合,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完……然后,你是不是要和罗米小姐走啦?”她伸出手去拉露琪亚,“别走好吗?和罗米小姐去我们那里吧?那里不需要什么战斗,我们可以安静的生活,我好希望你做我的邻居,或者家人呢……”
未来的声音越说越小,但露琪亚听的十分真切。她知道罗米并不怎么看得起亚人,也肯定不可能把亚人当成家人,自己多少也受了点影响,但她心底对亚人们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她见过与她外貌相似的前东具国人,他们的土地被吉欧拉尔征服后,就无时无刻不被监视和奴役,他们被困在自己的土地上不能外出或者逃跑,要上贡填满官吏们的无底洞,要忍受吉欧拉尔军队的索取和抢劫,甚至连自己和故乡的名都被吉欧拉尔篡改。
“你和他们不一样!”罗米笑着回答了露琪亚的疑惑,“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不要担心,哪怕你不是吉欧拉尔人,你也是我最好的伙伴。”
但罗米,也只能改变一个人的处境,其他的同族,恐怕境况比亚人奴隶好不了哪去吧?甚至过的,还不如待在保留地的亚人部落。
她脸朝着地下,盯着自己的膝盖,未来的手就搭在上面,手心朝上,像是舞会上邀请她去跳舞一样,露琪亚轻轻攥住了这只手,抬起头看了看未来,无声地做了个“睡觉吧”的手势。
如果这只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呢?她们醒来,说不定会发现双双躺在林地,篝火的位置只剩下冷灰,林间一声声鸟叫,在催促她们出发。
但她们此时脑子都无比清醒,她们知道这就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未来发现自己交流的能力已被剥夺了大部分,精神又是一阵恍惚,捂着自己的嘴,使劲地往后推着露琪亚。而露琪亚因为手铐上的锁链太短,连抱住未来都做不到。
她使劲地挣着锁链,但只是把手腕磨得鲜血直流。自从被带上镣铐后,她就发现自己浑身的力量已经用不出来了。
又是诺伦的手段吗?她气愤不过,但也毫无办法。
看着吓坏的未来,她只好跪坐在地,拉扯着未来,让她的头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双手不停地抚摸未来地金发。
她轻轻吹了声口哨,未来这才又镇静下来。
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