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伊舞的刀粉碎四散,布蕾德的剑迎头劈下,蕊蓓卡明白自己已经排除了错误的选项。
那另一把刀就是阎魔了?她飞快地想到了应对方案,只要把刀拔出来,再挡住剑刃就可以了。
但布蕾德的身体紧紧地贴了过来,要把刀向后拔出,在举起之前,布蕾德的剑肯定已经劈开了自己的脑壳。
如果走最短的路径呢?让刀直直的垂直向上劈,正好有时间抵住剑锋。
可那样的话,布蕾德一半的身体就要被切开,然后内脏与鲜血泼洒出来,秽物与血腥气会让身边变得污浊。布蕾德也必死无疑了。
看着布蕾德苍白地无色脸庞,蕊蓓卡的想象顺着那脖颈那顺畅的线条滑到,想着那白金塑像般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把所有力量汇聚到剑上往自己的头顶压着。这样的身体,如果失掉四肢,还会有一种残缺的美,但如果腹部被剖开,染上黑红的血,涂上黄灿灿的脂肪,缠上青紫的内脏,变成被撕开的花瓣模样,那就太不雅观了。
她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会带着情感来看面前这个人,明明她要做自己的实验对象,自己要用理性冰冷的眼光看才行,现在却产生了让自己难以理解的情绪。
是心痛吗?
到底是为什么?
在疑问中,她犹豫了。
布蕾德的剑落了下来。
一股奇特的震动,让布蕾德差点握不住剑。
那种反馈,让她感到自己并不是在“砍”,而是在用锤子“砸”。
一阵头昏脑涨。疑惑了片刻后,她的剑仍然摆着下砍的姿势,而蕊蓓卡松开了握刀的手,马上把兜帽紧紧拉上,将自己的脸埋在阴影里,好像怕被看到疤痕的女孩似的。接着她身体晃了几晃,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然后像喝醉了似的原地转了个圈,直挺挺趴了下去。
粉碎的刀只剩下刀柄掉在地上,另一把完好的刀还插在布蕾德的肋间。
剧痛让布蕾德支撑不住,她把剑插在地里,右手握住剑柄,半蹲下来,左手握住刀柄,把身体里的异物拔出来扔在地上。
她本以为血会从骤然喷涌出来,所以马上用手压住伤口。本来就失掉了大量的血,要是还继续丢下去,那自己肯定要支持不住了。不过她的手并没有感受到血流的冲击,只有小股的血从指缝渗出,手指传来不舒服的触感。
她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的血真的不够丢的了。好在很快血便止住了。看着金光消去的剑,她心底道了声谢。
而蕊蓓卡已经被尖叫哭泣的修女们围在了中间,呜咽嚎叫环绕着,好像一层屏障那样把布蕾德隔住。蕊蓓卡的身体被修女的罩袍盖住,只有四肢露出来,她被一位年轻的修女抱在怀里,像是母亲哀悼自己早夭的孩子,泪水洇透了罩袍,淡淡的湿痕向下漫着,与布料下面黑红的血迹汇在一起。看着从修女们腿间和裙下蔓延出来的血迹,布蕾德松了口气,寻思着要不要再上去给蕊蓓卡几剑。
她必死无疑了吧?脑袋挨了这一下,恐怕颅骨都碎掉了。想到蕊蓓卡可爱的脸变得残破不堪,布蕾德竟感到一丝惋惜。
“夫人,您的力量还没有恢复吗?”紫麝不知何时把伊舞背到了这边,蹲下身把她放下后,悄声地问道。
伊舞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两把刀。
“也就是说,那个孩子并没有死了?”紫麝闪身上前,捡起了刀,冲修女们命令道:“闪开,让我解决她。这家伙已经让大家吃够了苦头,不能再留她的性名了。”
“可她,已经死了吧……”布蕾德缓缓地问。不过即使她还活着,自己也没多余的力气了。布蕾德想到。
“保险起见,我要把她的头砍下来。”紫麝回头看了眼伊舞,头脑中回想着伊舞在斩首囚犯时的身姿。
“请别做这么过分的事!蕊蓓卡小姐的脸已经……”修女把蕊蓓卡掖得更紧了,眼眶湿润着注视起紫麝,像是在控诉一般,“小姐本来就很在意自己的外貌,现在她如果活着,一定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吧……”修女把罩布掀起一角,瞥了一眼就别过头去,心惊胆战得声音都发起颤来,“你居然还想要把她的头给……不如先杀了我们吧。”
“呵,你反倒在威胁我了?”紫麝举起刀缓缓向前走着。
两个修女站起身来,一个朝着布蕾德扑来,迎面把剑身抱了起来,似乎要夺去她的剑锋刃切入了她的肉体,血把剑身染红。
“喂,你不要做傻事啊,你夺不走的……”布蕾德震惊中竟不知所措,她也害怕稍一用力就会把这伤痕累累但仍旧美丽的肉体像切奶酪一样一分为二。
“勇者,你已经胜了,而败者已死,请别侮辱蕊蓓卡小姐的身体,否则,就不要把我的性命留下来去看那一切。”修女因为过度失血而变得惨白的嘴唇用力张合着。
反正现在也没多少力气了,于是布蕾德顺势说:“好啦,她都死掉了,我也不会做什么……”
但紫麝却并未留情,横着一刀把身前修女的头斩了下来。
“不知死活的家伙,还看不清形势吗?快跑吧。”紫麝冲那群修女笑道。
第二个修女跑来,马上被捅穿了胸口。
当第三个修女徒手抓住了刀刃,紫麝准备把她的手臂连着头一起斩下时,伊舞却开口道:“算了吧,紫麝,这些修女对我还不错。”她出神地望着蕊蓓卡周围的血泊,说道:“她能有那么多肯为她舍命的同伴,我实在不想让这种情感随着她们的肉体一起被毁灭。”说着她叹了口气,那滩红的发黑的血泊像个无底洞,通往幽邃的远方,她又想到了翊座,回头看看露琪亚。翊座的遗孤就在自己身旁,似乎那勇者的力量,也便不那么重要了。
出了那么多血,必死无疑了。她又叹息着说:“紫麝,放她们走吧,好好地,把这个孩子安葬吧。”紫麝这才颤抖着手把刀垂下。
“我说,恐怕我们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布蕾德看着慢慢围过来的士兵,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