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搬家了呢。”
倾听着风中夹杂而来的隐隐约约的声音,我倚在床上,自言自语了一句。
来到这座小镇生活已经有十九年了。虽然过程可能会不尽相同,但只要人们察觉到自己从未改变过的容貌和身形,便会心生恐惧,把我当做是童话故事中,那些邪恶的魔女。而麻烦,也是随之而来。为了不让自己日常的生活被打扰,每到这个时候,我都会前往下一个城镇,开始新的生活——崭新,却又毫无变化的生活。
今天是复苏之月第四周的周一早晨,最是黑暗的夜晚刚刚过去,伴月的月光即将重新照耀大地。我从床上慢吞吞地下来,借着还不甚明亮的月光,在镜子前面梳洗了一番。镜中映出的身影纤细娇小,相貌略显稚嫩,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稍显黯淡的紫色瞳孔中充满了刚刚起床、还没有完全清醒时的疲惫与倦怠之感。散乱的银色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在皎洁月光的轻抚之下,犹如无数根白银编织而成的丝线,闪耀着星星点点璀璨的光芒。清凉的风从大敞的窗户外吹了进来,裹挟着一片青翠的绿叶闯入屋中。侧耳听去,窗外传来鸟儿的啼叫,还有那越发嘈杂的人声。小镇已经从沉睡中苏醒,新的一天开始了。
简单的吃过早饭,选好了出门穿的衣服——朴素的白色衬衫,外面套上淡蓝色的长袖外套,一件较薄的带帽风衣,还有厚实的白色长裙和连裤袜。将头发拢在一侧,绑成一个简单的侧马尾后,我便推开了屋门。
虽然镇子上的人们大多畏惧于我,但至少商店老板并不会见了我就立刻关门谢客。并不在意周围人群的指指点点,我很快就买好了路上需要的东西。马车、衣物、被褥、便携的食物、水袋,还有必不可少的旅行用小型室内恒温器。有了它,就算路上天气再怎么恶劣,马车内部也不会冷了。寒冷的冰封之月刚刚过去,空气中依然透露着一股让人头脑为之一振的凉意。如果没有这个小东西的话,恐怕晚上会冷的让人睡不着觉的。
杂七杂八的东西,一共花费了我大约2700拉尔。最贵的就是那辆马车,足足要2000拉尔。因为只用到了最低级的术阵和材料,为其提供能量的也是一枚砂砾般的音流石,所以虽然是法术道具,但恒温器的价格反而并不高。
在购买拉车用的马匹时,稍微出现了一点问题。无论我怎么说,租卖马匹的商人都不愿意将马匹售卖给我,就好像我会把他的马儿切碎扔进肮脏的大锅里熬煮成汤,然后做成药剂用于某些奇怪的勾当一样。没办法,我只能找了一家农户,付出了远高于正常马匹价格的钱,才从他们那里买到了一匹稍显瘦弱的公马。虽然金钱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但这种事情仍让我感到了一丝恼怒。好在,抵达下一个居住地后,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次发生了。
因为被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当我回到小屋的时候,主月的亮度已经达到了一天中最高的程度,正肆意向大地泼洒着灿烂辉光。将马儿拴在屋旁的大树下,我走进了屋子,准备收拾好那些要带走的东西,然后离开这座小镇。
要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几本古旧的书籍、两本日记、一把现在几乎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雨伞、一根已经无法再次使用的法杖,还有一个稍微比我的手掌大上一点的蓝色方块。东西很少,所以收集起来也不需要多少时间。很快,我就坐上了马车。
镇子周围由一圈矮墙保护着。虽然建有围墙,但实际上从镇子建立之初起,它就从未派上过任何用场。大门在镇子的最西边,要想出镇,我就只能从中央的大路上横穿整座镇子。驾车走过街道的途中,周围的镇民们都在看着我。但当我把视线投向他们其中的某人时,那人便会立刻低下头,装作是在做自己事情的样子。对这副态度早已习惯,我掩了掩头上的兜帽,径直往大门处赶去。
离开大门时,我又从看守的卫兵眼中看到了些许庆幸。自嘲的笑了笑,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看吧,所有人都在害怕你呢。
心中的默念,自然未得到丝毫回应,我也并不在乎。只是驾着马车,没有半分留恋地,离开了沃特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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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镇子大门,迎面而来的是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下满目的碧绿。田中的麦株在风温柔的抚弄之下,起起伏伏,如同绿色的海洋中浪花翻涌。蓝色与绿色的海洋泾渭分明,却又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融为了一体。偶尔还能看到远处的几个黑点,那是正在田中劳作的农民。但已经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景象并未让我感到分毫触动。从身边的口袋里翻出刚刚购买的地图,我一边向后倚着,一边随手翻看,开始计划接下来的目的地——也就是下一个能让我平稳生活上十几年的地方。
沃特镇位于奥洛维德王国的东边,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田地。距离最近的是西北方的威尔卡特城,也是这个伯爵领的首府城市,距离沃特镇大约有不到一天的路程。那里拥有领地上最好的法术学校和最多的居民。在贫穷偏僻的沃特镇的衬托下,威尔卡特简直像是这个国家的首都那般繁华富饶。
过去近百年间我几乎一直是在沃特镇这般的偏僻小镇中生活。要说原因的话,也只是单纯的怕麻烦罢了。毕竟,比起人数要多出几十倍的大型城市,自然是这种大多数居民都以农耕为生的小镇子更加的民风淳朴,适合安居乐业,也适合一个漂泊的旅人暂时居住。
虽然是这样说的,但一直在这种小地方生活也的确让我感到有些枯燥乏味了。所以,当看到距离最近的人类聚集地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时,我便下意识的开了口:“接下来,去那里怎么样呢?”
四周静悄悄的,耳中只能听见车轮咕噜咕噜的转动声,还有马蹄踩在泥土路面上踏踏的声音。意识到并没有人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我苦笑了一声,扬起鞭子,催促着马儿快步奔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