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我……我不能……呼吸了……”
“那一袋帝国金币就能换一口新鲜的空气,这个生意听起来很划算对吧,小少爷……”
烟熏缭绕的昏暗酒馆里。被压在冰冷的石子地板的贝尔只觉到压在后脖颈的膝盖向上略微抬了几分。于是在刹那之间他连忙深吸气,在脖子将被压断之前用生平最快的语速喊道:
“我给!我全给,请放过我!请放过!”
顶上窒息的压力总算消失,他急忙翻转过身,躺在地板上大口喘着气打量这俩一壮一瘦的本地劫匪。
松木的屋檐下,赤着遍布伤疤的上身的光头壮汉双目凶狠地圆瞪着他,头戴破烂礼帽的瘦地痞则一脸坏笑的瞅着他。贝尔偷偷瞟了眼四周。坐在附近的酒客投过来的尽是一副同情他却爱莫能助的看乐子表情。
可恶。贝尔心里骂道。
身份高贵的他只是忍受不了成日躲在暗室里的生活,便瞒过手下偷跑到地上想喝口酒,顺带用自己的魅力抱得美人。但却不曾想到,刚踏进酒馆半步的他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二个地痞盯上了。
等他回去,他一定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命令侍卫把这两人剁碎。
“发什么呆!”壮汉一记左勾拳将贝尔打回现实。
出生26年,连父母都不曾打过自己的贝尔被这一拳打得眼泪直流。顾不上凌乱的发型,他连忙尖叫地双膝跪地,从丝绸外衣的内兜里掏出几枚雕刻皇帝头像的旧帝国金币,双手捧着高举过头顶。
“喂喂喂,瞧少爷这打扮,出门不会就带这几枚旧帝国金币吧?”
贝尔听到面前的瘦地痞冷笑一声,他还来不及辩解,便只觉头发被猛地朝上拉扯。下一秒他的身子已然悬空,壮汉那狰狞的面容占据了他因疼痛扭曲的蔚蓝色眼瞳。
“你敢耍老子!”
壮汉又是一拳挥来,吓得贝尔以为自己就要去见命之女神了。
“砰——”
正午的烈阳穿过被撞开的酒馆门扉从贝尔的身后投进酒馆。刺眼的光线晃得瘦地痞下意识用手遮住双目。壮汉更是松开了贝尔,侧着头后仰上身。
掉落在地上的贝尔以他生平未曾用过的狼狈姿态四肢并用地爬到就近的桌子底下。
一定是自己的侍卫发现自己不见来找他了。这群废物怎么能如此之慢,自己回去后必须要好好呵斥他们一番。贝尔心中窃喜,朝着门外看去。
待双眸适应阳光后,出现在他蔚蓝双眸中的却只是一个女子。一个身高约一百六十七弥厘的女子。
披着光辉的银色短发左端别有一枚彼岸花发饰,闪着紫芒的双眸镶嵌在一张俊丽秀美的面容上。
雕有银色八芒星的吊坠滑落在开了三枚纽扣的无袖衬衫下的丘壑之中。外边套着的露肩黑色风衣唯在胸口左下划过一抹白色。如同象牙的大腿穿出亮白的皮革热裤与紧扣的皮带,安放在一双镶有不同银质花纹的中筒高跟靴内。
贝尔不记得自己的侍卫中有她,毕竟真有这么一位盈盈一握的的女子在身边,她早就成贝尔的爱妾了,自己也无需偷跑出来蒙受如此耻辱。
只见女子扫了酒馆一圈,便直直地走向吧台,在三人附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启开了她稍显干燥的朱唇:“老板,来杯冰麦芽酒,有龙岛的柠檬片就加两片,没有就算了。”
她用两根细指夹住一枚印有命之女神侧身像的新帝国银币,从风衣里掏出,抵在红木的吧台上后才慢悠悠地将视线转向贝尔这边。
“嗯?你们别发呆呀,不用在意我。”女子用戴着露指手甲的左手抓住酒杯对三人微笑地说道,“不过等你们两位和他的生意做完了,还请把他交给我哦。”
女子莺声似燕,与这荒废的边境之地混然不搭。贝尔心中这般想着。
“咻咻——”瘦小的地痞吹起了口哨,他瞥了一眼桌子底下的贝尔,用眼神示意壮汉。两人便一左一右坐在了女子身边,上下打量起她那娇美的身段,歹意可谓是写在了脸上。
“这位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敢问是从哪里来的?”
“帝都,坐魔导艇来。”
“桀桀桀——小姐这儿地处偏远,可没有空港。”
“我自己开私人魔导艇来的。”她左手晃了晃酒杯,右臂始终藏于袖口内。
“私人魔导艇……“地痞一愣,而后狰狞的面容上更是双目放光,”就小姐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你们是已经完事了么,完事了我就带他走了哦。”她一口气喝完半杯酒,转头打断了正欲继续开口的瘦地痞,微微皱起的柳眉表明她已有些不耐烦。
“桀桀桀——,小姐从帝都来如此偏远的小镇就是为了来见这位小少爷的吗?”
“没错,不论过去如何,他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虽然女子这般说道,贝尔却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过去在帝都的酒林肉池中与她有过交际。不过眼下是个好时机,只要等二个地痞纠缠上她,自己便能乘机逃脱。届时他更是可以带着侍卫回来来一场英雄救美,不论过去,重获这位美丽女士的芳心。
“我说啊,小姐。与其跟着那种毛都没齐的小鬼,不如跟着我们兄弟两个……”瘦地痞伸出左臂抓紧女子的半露的香肩,将她朝自己一拉。
但他的话和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完,贝尔只见女子右臂一甩,手腕伸出袖口,手指上带着一副指虎。
指虎抵住瘦地痞的下巴。
霎时间,冰冷的金属表面泛起噼里啪啦的蓝色电流。
“桀,啊啊啊——”
电流在地痞身上疾驰了只一小会便散去,而他则是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地仰倒在地上。
旁边的壮汉不可置信地将圆目睁得更大,怒不可歇地起身挥舞重拳砸向女子。
可女子只是一个回身弯腰便轻松地躲过了这一击。她莞尔一笑,左脚尖轻触石地二下。借着鞋跟上的花纹喷涌而出火焰,她一脚踢中壮汉的胯下。巨大的冲力瞬间将壮汉带上半空,直到他的头撞破天花板。
见壮汉脖子以下的部分还在扭动,女子不知为何露出了略微不舍的神情。她卷起左袖口,露出那副完整的手甲。
于是贝尔这下便瞧见了那手甲的花纹究竟为何物。
那是魔法阵。
魔力的火焰自魔法阵中心燃起,很快便覆盖了手甲。接着她朝壮汉抬起左手。
下一刻,火焰便从女子手中射出,将如巨石般的壮汉烤为了焦岩。
“唔……”
她将手甲收回衣袖内,跨过痩地痞时,见他翻着白眼身子依然跳动,蓝色的电流便再次闪烁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不知生死。
结束这一切的她扫视周围耸了耸肩膀:
"他们先袭击我的,我只是依法正当防卫。"
而后,在酒馆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她迈向贝尔,捡起椅子双手叠放于膝上坐下,歪着头含情脉脉看向他。
目光一直没有从女子身上移开过的贝尔赶忙用手敲拢似将脱臼的下巴,从桌底爬了出来,拍去灰尘,用尽毕生所学的礼仪正襟危坐着与女子对视。
她的胸口没有魔法师必须佩戴的六芒星勋章。既然如此,她方才所使的三个道具都不是魔装,而是魔导器。
她是个凡人。
贝尔很快便确定了女子的身份。想必是决定来私会自己为防遇到恶人,启程前于帝都购买了防身用的魔导器。
“小姐谢谢你为我解决了那二个歹人。还请允许我表达谢意。”贝尔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他仍旧没有回忆起面前美女的名字。但对方说了自己是她重要之人,那他身为海德尔家族的长子便不能失了态。
“你是贝尔对吧?”美女问道。
“正是在下。”贝尔见她没有说出贝尔的姓氏,更确信了她是来见自己的——他的姓氏虽高贵,但帝都政变尚未结束之际,他的姓氏被平民听到只会为他带来麻烦。
“太好了,终于见到了你。”女子笑着拍了拍手,手甲和指虎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难道,她真是自己以前在帝都的情人之一?
贝尔窃喜,不禁感慨自身的魅力竟能让此等美女五年不忘自己。一想有如此的美人相伴,在回光复帝都荣光前,他终于可以不愁夜夜失眠了,暖意不由浮上心头。
只见女子从风衣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盘放在桌上。
圆盘上刻着一个贝尔认识的幻术法阵。效果是显示一张记载在其中的画面。他过去常用这种魔导器挑选晚上的女伴。
待幽绿色的光芒浮现,一幅人面画像便展现而出。上面的人正是他自己,虽然和现今的贝尔相比显得稚嫩,神气些。
画像顶上和边上则分别写有两行大字:
“通缉令”以及“旧门阀贝尔·海德尔,赏金200枚帝国金币。另生死不论。”
血液仿佛被冻结,贝尔面色苍白的抬头看向面前之人。
女子则以眯眼微笑凝视着他。
“老实跟我走与给你个婴儿般的睡眠,你挑个呗。贝·尔·海·德·尔·前·子爵大人。”拖着她腮帮子的右手上,那指虎此时此刻隐约闪着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