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成双马尾的粉发被贝雷帽遮住,穿着机工师服的爱莉双脚盘坐沙发上。怀中抱着戈尔贡一号,沉默不言的她宁可侧头盯着客厅墙壁黑剑撞破的洞,也不想看她面前的人一眼。
一袭深蓝色军装的爱德华·洛克贝尔正对她而坐,身前的茶几上连茶水都没有一杯。杀伐果断,在旧帝国有着“刽子手”别称的他偏着头眺望落地窗外的宁静湖面。
“……”
“……”
这对阔别八年再见的父女彼此之间的沟壑在藏身二楼楼梯口的楠雅看来俨然是深不见底。
“爱莉你,为什么会在祖安小姐的家里?”
终于还是身为父亲的爱德华打破了死寂,为两人的重逢起了个糟糕的开头。
爱莉紧瞋目切齿地将脖颈朝后一扭,那架势简直就是完全不想让他有出现在自己视野边缘的可能。
“我住哪你管得着吗?”她冷冷地反问道。
“我可是你的父亲。再说你为什么要从魔导学院辍学,未满十八岁就去工作是违反帝国法律的,被人知道了……”
“父亲?”抱紧了怀中的戈尔贡一号,她转过头,狠狠地瞪向爱德华,露出粉唇之下的虎牙恨不得一口咬断面前这个自称“父亲”的男人。
“你不知道的吧,我可是正儿八经持有技工师证书的!再说了你算哪门子的父亲,妈妈被杀的时候你在哪里,妈妈下葬的时候你在哪里,你知道妈妈葬在哪里吗”爱莉爆发般的怒吼道。没有泪,或者说泪水早已流尽了。
“我不是写信说了,等工作结束了,我就会……”
“信?啊啊,对哦,你就用一份信改了我的姓,把我丢到魔导学园自生自灭,完全没有来看过我,要不是楠雅跟你说了,你怕不连我死在魔导学院哪个不知名的地砖下都不知道喽。”说罢,爱莉笑了一声,凄冷至极。
“爱莉……我……”爱莉的一声声呵斥犹如一柄柄利剑刺穿爱德华,眼下尽是黑眼圈的他似要解释,却欲言又止。
爱莉也没打算理会他,自顾自地盯着墙上的魔导挂钟。
换上以纯白为基调,以少许黑色蕾丝和红色花纹为装饰的新裙子的雪霏从楠雅怀中爬出,套着镂空花纹过膝天鹅绒黑丝的小脚噗嗤噗嗤的走了楼梯,来到爱莉身边。
她抬起爪子捏了捏爱莉的衣襟。
“爱莉,痛?”她问道。环绕着黑色羽翼的颈饰项圈上方,雪霏黑黑的眼眸担心地望着爱莉,夹着雪霏齐刘海的蓝晶石发饰在爱莉眼中闪闪发亮。
“哎?”淡蓝的眼眸隐约泛起白光,爱莉细指拂过眼角,抽了抽鼻子。
“雪霏在担心我吗,你爱莉姐姐我没事哦。”她摇了摇头,将手轻轻放在雪霏头上,“可爱呢,雪霏。”
“可爱?”雪霏被爱莉撸得舒服得低下了头。
“嗯,谢谢雪霏。”就仿佛是从雪霏那吸收了不少元气,爱莉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她放开戈尔贡一号,跳下沙发。
“我还要赶时间去搭空港的魔导艇。”看了一眼缓步下楼的楠雅,爱莉说道,“走了,戈尔贡一号,带你去看看我的匠心巨制!”
“等下,爱莉,我……”
“帝国军人可没权力私下干涉国民生活哦,洛克贝尔上校。”
上身身着以白色为底,黑色花边点缀前襟与立式衣领的蕾丝长袖衬衫,五阶魔兽花雕巨鳄的皮革制成的黑鳞热裤被别着黑剑的黄铜腰带系在肚脐之下。头上依然别着那枚彼岸花发饰的楠雅来到客厅,手按在正欲起身的爱德华的左肩上。
她对着已系好鞋带,推开玄关大门的爱莉喊道:“喂,爱莉!”
穿着宽松的技工师外套娇躯的只是一停,没有回头。
“就限今天,魔导艇随便你怎么改装都行。”楠雅说道。
于是爱莉右手按住头顶的贝雷帽,左手举高头顶,朝楠雅竖起一个大拇指,门也不关的就像兔子一般带着戈尔贡一号消失在了阳光之下。
紫眸看着那越来越小的身影,楠雅又是不忘喊一句:“记得把账都算给索恩·巴菲尔会长!”
而后,她合上门,抱起雪霏,坐入沙发,将雪霏放在自己双腿之上。
“那么,洛克贝尔上校,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一手环着雪霏的腰,一手梳着雪霏的秀发,楠雅问道,头朝左歪,她冰冷地一笑。
伸出的右手化作拳,爱德尔坐了下来。
“其实是关于三日前祖安小姐与黑魔法师一战的事情,因为考虑到祖安小姐需要休养,所以现在才来上门拜访。”他说道,进入工作状态的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受到方才的打击,从怀中拿出一个圆碟——魔导记录仪,神情淡漠。
于是楠雅便将自己跟那只牛角飞蜥的战斗经过详细地复述给而来爱德华,只是在述说中间将那只飞蜥的目标从雪霏改成了黑剑,并全程以飞蜥代称杰诺。
“也就是那个飞蜥,不,那个黑魔法师妄图抢走黑剑,黑剑对他发动了攻击之后就飞到了你的手中,你按下了开关,黑剑就出鞘了。之后被黑剑刺伤的他抓走了你怀里的雪霏小姐,想以此做威胁抢夺黑剑,你以静谧魔法接近并杀死了他,他的尸体也因为黑剑的伤害而尸骨无存?”
楠雅点了点,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怀中的雪霏,生怕她会出现惧怕的反应。她倒是不担心她的口供与索恩会会有冲突,因为就在昨日深夜,接待员小姐带着两枚“万物塑造”的戒指上门拜访,与逐渐开始怀疑这戒指是不是第四纪元地摊货的楠雅对了下索恩的口供。
索性雪霏在中途就流着口水睡着了,头时而抬起时而垂落。
“我知道了,我代表帝国人民感谢你斩杀了一位黑魔法师。”他收起闪着绿光的圆碟,站起身向楠雅行了个军礼。
“那不送。”楠雅右手朝着玄关一摊。
“那个,祖安小姐……”爱德华却是放下了军人之姿,做回了那个糟糕的父亲,“请恕我冒昧的一问,你和我家女儿到底是什么关系,该不是情侣关系吧,我并不会指责祖安小姐,大公阁下即将推行的新法案也允许了同性结缘,但是爱莉她才……”
"请别误会,洛克贝尔上校。我结缘的对象必须是以龙为前提!"楠雅的声音散发出凌冽的,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的寒气。
她抿了一口为雪霏煮好的热牛奶,“爱莉是我的员工,一日三食,每日工作八个龙辰,每六日休息一日,是我与她的契约。实际上,她也做得相当优秀,实力完全不虚任何一名机工师。所以当她需要我的时候,作为她的老板我不会坐视不管。跟某位父亲可不一样。”
“唔……”爱德华捂着自己的胸口,浑身一颤。
楠雅一度以为这个脸上隐约已能看见死象,眼中只有工作的加班狂人就要昏死在自己别墅里了。
“不送。”楠雅赶紧驱客。
“等下。”摇摇欲坠的爱德华却是身形一定,他将手伸向军装的内侧,拿出了三张四角雕着玫瑰金枝叶的票卷,放在了茶几上。
羊皮纸做成的票卷中画着一座蒸汽缭绕的温泉与一座鲜花怒放的城堡,角落里写着个别具艺术气味的“5”,意味着五日。
这是夏幕大浴池玫金级的招待卷。一票难求。一夜便要30枚帝国金币,税前。
“这是大公阁下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楠雅眨眨眼。
“那个,祖安小姐,可以的话,麻烦你替我转告爱莉,我……”六阶魔法师爱德华·洛克贝尔朝自己沉下腰。
“军部的感谢我收到了。”楠雅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艾琳的感谢。
“那么就恕我不送了。自称七年没见过爱莉的洛克贝尔上校。”她右手向着玄关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