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名的海滩上,特莲恩勉强支起身体,但又很快倒下,脸再次陷入潮湿的沙砾之中。
极致的失温症与饥渴正不断折磨着这具身体,再加上右小腿骨骨折,这是她唯一知道且确认的信息。
如果人类的记忆是线性的话,那么属于她的线显然已经被某种东西截去了一段,而她连原因都一无所知。
最后的记忆仅仅是一扇被破开的门和罗萨的惊呼,此后的记忆全部消失,当特莲恩再次拥有意识时已经被海水带到了这处海滩。
船如何了?不知道。敌人是什么?不知道。记忆消失的原因?不知道。
这当然不是仅存在于幻想故事里的手段,但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未知的恐惧是如此的深刻且强大。
渐渐的,勉强维持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上温度的流失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每一波海浪的冲刷都会带走她一点温度,如一双双死神的手在将她抚慰。
特莲恩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在何时死去,以何种方式死去,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方式会是活活饿死。如果父母泉下有知的话,绝对会否认她身为女武神的资格吧。
就连那个孩子的笑容也是……现在突然有点不敢去见父母们了。
随后这段记忆再次停顿,当然,这是饿晕的,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脚边是还没熄灭的火堆,而身上那些被海水泡发的衣服早已消失,只留一件黑色风衣蔽体。
转头看去,不远处的沙滩上铺满了她的衣服,而火堆旁则放着几条漆黑的烤鱼,意思再明显不过。
理智令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吃,即使此时身上的饥饿感并没有消解太多,救人者应该只是给她喝了些淡水,让她至少不会再晕一次,在这荒岛中最缺的反而是淡水。
个体的时间概念不存在了,但特莲恩却很熟悉自己身体的极限,以此大概估算自己是何时失去记忆的,且根据预计的航线,这里只能是北大西洋的某个小岛。
预想中的饥饿再次如潮水般冲刷她的理智,身体的超负荷显然并没有把特莲恩变成超人,本能这种东西就是无法超越的壁垒。
……
不出所料,入口即是一股浓浓的碳味,使得特莲思眉头皱起,当然味道在此种情况下并不算什么,仅仅是因为远处那个渐渐靠近的人影。
……
当那人走近时便能通过身形分出是女人,直到被火光照亮,白色短发湿漉漉的,穿着一身黑色潜水服,右手握着的长剑上还挂着几条奇形怪状的鱼,有几只甚至还在抽搐。
把剑插入沙地,女人将贴合着身体曲线的黑色潜水服经松脱下,露出其中花哨的紫色内衣,然后又把内衣也脱了下来,放在火堆上开始烘干。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言语,白发女人当然是一幅无所谓的态度,而特莲恩一半是觉得尴尬,另一半则是对自己胃部的担忧。
“为什么是你?”
特莲恩浅浅瞥一眼那片伟岸便立即移开视线,可又想到视线无处安放,只能看向燃烧的火堆……以及上面冒着水汽的紫色衣物。
“特莲恩啊,都这么多年了你还问这种问题,不愧是老师口中的蠢驴,又崛又蠢。”
女人习惯性的嘲讽一声,一如多年前的互相打闹,只是现在看见这张失去了许多的脸,心中还是有着不少起伏。
“我不想提起老师,索妮,反正你也知道我不算一个合格的女武神。”
“是这个?”索妮指指背后的红色圣痕,不由嗤笑一声。“别逗我了,这只是你逃避现实的借口罢了,虽然我不知道主教交给你的任务,但是你肯定是没有完成的打算对吧?就像测试那天你父母的离世。”
“我可比老师都了解你,每天想着父母的期望都没有意义啦,无法获得圣痕的自己到底还能不能战斗什么的,简直就是最蠢的猪都比你有动力得多。”
“好了,我可没空给你当什么人生导师,没兴趣,只是这八年实在憋的慌才和你说两句罢了,别看着我,我救你也只是任务之中。”
“我知道。”特莲恩低垂着眉,继续啃食起手中的黑碳。“你的手艺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所以我们都差不多才对。”
“在野外独自执行任务时从来都是优先消毒,避免各样疾病与寄生虫干扰身体机能,这是我们必学课程的不是吗。”
索妮耸耸肩,明明身上未着寸物却依旧无比坦然,丝毫不在意这位昔日同学,不,这应该算是有意为之才对。
“这潜水服质量太差,居然在深潜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刮破了,搞得我现在浑身难受。”
“确实。”
闻到身上浓重的海腥味,特莲恩忍不住赞同。
火星在火堆上跳跃,响起霹雳叭哒的声音。索妮将内衣挂在一旁的枯木上,自己则百无聊赖的用木棍扒拉火堆,从沙子中翻出一条依旧被烤成焦碳的鱼。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终于就此展现出它最完全的面容,透过不知多少云层洒下这份独特的光。
“你怎么找到我的?”
索妮拍拍头上的白色盐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指向其个方向,淡淡的说道:“想起来我们确实挺有缘份的,我的船两天前遇到过海难,幸运的是没死,悲伤的是我除了一把剑什么都没带,如果这破潜水服也算的话。”
印象中从来都是一幅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没有烦恼一般,特莲恩终于确信时间真的没有改变什么,这样一个总能引领别人的存在从来没有消失。
“怎么离开这里?我可不想成为鲁宾逊。”
“我也不想变成星期五。”索尼翻了个白眼。“这附近航路密集,等等总会有人的。”
特莲恩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在另一人的目光中,她用双手支起身子,拖着伤腿一步步走到远处晾晒衣服的沙滩上,将唯二两件衣服捡起。
这时,一截干硬的鲣鱼干从衣服里掉出,吸引了特莲恩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