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狼芜山脉,大量敌军,余千周米,我方术师尚未恢复!”
“我知道。”
弗丽嘉紧紧望着远方那条愈发清晰的黑线,中间高高耸立着一些什么,随着黑线一齐快速推进。
我握紧银刃长剑,横在自己面前,凝视着那模糊的高大巨影:“巡查骑术,启!”
远方景象在事业中逐渐清晰,是一些比城墙还要高一点的塔状建筑,顶部是一个四周开了四个方口的大木板房,被一层层木梁高高托起,底部则是四个滚轮,一大群黑甲士兵正推动它前行,扬起阵阵沙尘。
七个木塔吱呀吱呀的轰鸣如同巨兽低吼,一点一点逼近。
“那应该是攻城塔。”
声音自背后传来,我回头看向江天,他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奥术之眼和智慧奥术,手中拿着一张草纸,笔迹飞快计算着什么:“那玩意是由一根根木柱支撑起来的,就像搭起来的积木,总会有那么几块关键成员,只要被抽出来……”
“敌军自山坡冲下突进,余八百周米,待命!”
“……哥们声音够大的。”江天耸耸肩,一下扔掉手中的纸笔,“正好距离差不多了。”
他一把抽出法杖,对准远处一个攻城塔,双眼浮动着奥术的蓝采,杖尖也闪烁起点点蓝光。
“就像这样——”
“爆炸吧。”
那座攻城塔旋即轰然倒塌,卷起阵阵烟尘,与血沫一起抛入空中。
“一。”江天转了个棍花,掉转杖尖,“该你了。”
“二。”
“三。”
“四。”
“五。”
“六。”
“七——”他抽回铁杖,抹了把汗,长长吐了口气,“好了,计划之外的因素排除了,继续吧。”
我点点头,向传令兵说道:“精弓卫队下阵,盾队弓箭一队上阵,攻防交替,补位!”
少顷,一列盾牌便已整齐排列于城墙之上,他们身后是半蹲着,已经拈弓搭箭的弓兵。
“攻防交替,防守阵型!”旗兵大吼着,扬起手中银旗。
与此同时——
奔涌向前的黑潮中有两片特殊的颜色,红与绿的色块不断变换,碾碎着一路上碎裂的盾牌与残肢,刺透滚滚黄烟奔袭而来。
两道特别的身影并驾齐驱着,一个身着浅绿重甲,左肩铠上雕铸巨大牛头;一个一身红色皮甲,右肩铠上刻绘细致狼首——莫尔术·扎士加和莫尔术·扎士力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大喊:“全军听令,长弓手战备!”
一时间,战场突然寂静下来,只有克浑大军纷乱铁蹄声依旧奔涌。
“报,据城塞五百米,进入我方打击范围!”
“余五百周米,进入敌方攻击范围!”
两方传令兵大喊同时响起,打破了沉默。
“放箭!”
士加与士力吼着,一手握弓,一手执缰,加速驱驰。
弗丽嘉惊讶看着空中那道若隐若现的蓝色屏障,笼罩着城墙,阻隔了第一轮所有箭矢,又转瞬而逝。
城墙之上顿时爆出一阵阵激昂高呼。
江天故作轻松地一抬手撤回法杖,耸耸肩:“还是这样比较保险。”
——现在多活一个,胜率增大一分,你们都是宝贵资源啊。
嗯,对,就是这样。
——骗人。
我们的阵型就是为了防范这种情况,你抬起的那只手都在颤抖,你明明在用法杖强撑自己,那不过是你的自我安慰和逃避——为什么要这么矛盾呢?自己都要骗?
……到时候再教训你。
弗丽嘉握紧拳头,扫了眼城下那依然严阵以待的克浑重盾兵,大喊道:“精弓卫插入阵型,游走射击,压住底下探头的长弓,注意配合攻防交替——全阵攻击!”
旗兵立刻扬起手中金旗,隐于盾兵后的弓兵纷纷站起,一时间,空中再次布满无数箭矢,呼啸起一阵狂风,破空而去。
一波箭雨过后,士加和士力望着近在咫尺的宁远,飞快抽出重锤与钢刀,大吼着:“传令下去,赤狼先锋、中部,玉牛先锋,和我们加速冲进,接应前方谷禾,其余部下,放箭掩护!”
宁远城下,层层重盾中,赤拔听到铁蹄叩地阵阵巨响,看见冒着箭雨飞快突进的赤狼轻骑与玉牛重骑,他高举着重盾的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天不灭谷禾,天佑我汗,天佑克浑!
他高声道:“谷禾听令!变阵!配合赤狼,玉牛,全军冲锋!”
冲天喊杀自宁远城下响彻,随着黑色洪流奔涌,冲压着这座孤城,有的已经开始试图在城墙角下架攻城梯,还有的身负重伤拎着爆炸晶石冲向城墙,原本从西北涌来的黑潮也已然蔓延到了东北与西南。
就是现在——
江天一咬牙,将一个青色圆球猛地抛向空中,霎时,城墙之上绽放出一个巨大的橙金烟花。战场顿时安静下来,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呃……我们忙我们的,你们继续。”
——一个倒霉的克浑士兵中了箭惨叫着从攻城梯上跌落下来,打破了沉寂,杀声暴起,刀光照旧。
只有弗丽嘉发现,江天终于不再目不转睛盯着城下地面,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宁远东南,梁河旁。
范矜率领着游骑军终于抬起木闸,奔腾的河水瞬时倾泄而下,涌入下方一个巨大洞口中。
江天站在杀声四起的城头,望着不时亮起的火光,出神的想起那一晚通宵的烛火……
“莫先生,您也知道,黄土具有直立性,支撑性良好,但抗流水侵蚀能力较差。”
我紧闭上眼,一边回忆,一边默数:“五。”
“那么,能不能开凿一条落差大的地下水道,把东南盆地外梁河的水引入,在城镇两侧分流,然后汇入西北应敌方向。”
“四。”数字在我心中重重砸响。
“凿空西北面城前地下,保留地表三米——嗯,一周米的土层,挖一个深六周米的坑,保留黄土质承重柱,布置一些铁尖桩。”
“三。”心跳不断加速,令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保证这些承重柱既能支撑表土层,克浑大军的纵向受力。又能在水流横向冲蚀下被摧毁。”
“二。”
一阵剧烈震动自脚下城墙传来,一种轰鸣从战场的喊杀中迅速剥离,我知道那是水流冲过地下。
“克浑的军队会有相当一大部分陷入地下,摔下去,再是铁尖桩,然后水流会充满坑洞,形成一片水域,切断克浑军队,我们就对截下的克浑余部来一次‘杜门兽’齐射。”
“这会被另一边的克浑亲眼看着。”
“一。”耳畔传来沉重闷响。
“——那讨论下来就这样吧,五万对十万,我们不得不尽可能消灭对方的士气和兵力。”
“零。”睁开眼,看见大块大块正在下陷的土地,克浑军队如蚂蚁般被倾倒下去,一时之间,人喊马嘶,杂乱而惊恐,涌入耳中。
——好多人啊。
好多人呢。
按照我的计划,他们会“砰”一下子全死掉吧?
我清晰看着,暗红浸润黄土,又被流水冲刷殆尽。
——这算是解脱吧?对吧?
没有办法哦,我的身后也有人,杀死你们是必然……的吧?
呼吸愈发粗重,心跳撞击熊腔一阵阵钝痛,汗水唾液疯狂分泌,鲜红在视野中欢快跳动。
——只是,这成就感是怎么回事?
同情心果然和赶寒假作业一样糟糕啊,要不不管他娘的计划了,都杀了应该会更令人激动吧?
不对,继续,赶紧继续,我要看后面的!
“全体……”
刚喊出声,一个声音自一旁传来,盖过了我:“全体术师单位上阵,配合弓兵发射‘杜门兽”破甲箭!”
接着,一双有些冰凉的手遮盖住我的视线,冷却着浑身炽热。
“虽然你面色潮红喘粗气的样子也挺有趣的,”耳畔传来阵阵热气,“果然你还是这么喘比较有意思~”
“冷静下来哦。”
“别让那些恐惧与负罪感变成其他的什么,那样只会让你离人越来越远。”
惨叫与水声依旧搅和,却只有她的冰凉她的声音那么清晰。
我逐渐放下手。
“知道吗江天,我‘清理’过很多杀人犯,那些家伙就把这种感觉当成了快感,丢弃道德,丢弃秩序,成了披着人皮的怪物……就连最基础的‘人’的情感都被扭曲了”
“——吶,江天,你也不想连最基础的‘喜欢’最后都丢弃了吧?”
“不要!”
下意识大喊,鬼使神差抓住了她的手,她却把手放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将我转过身来。
“战争是会死人的,但也只有战争不得不死人,请好好看着,大家为了各自的信念丢弃了多少。”她依旧笑着,“不过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下次再犯蠢逞英雄或者犯病露出拉兹拉德痴汉标准猥琐歪嘴笑的时候,”弗丽嘉顿了顿,愈发用力,“我一定会在你身边——打到你理智为止。”
感受着肩上传来的疼痛,我却笑了起来:“多谢,保证没有下次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