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小女子还是很乐意回答其他问题的——啊,就比如,这是哪里呢?”幽抬起右手,指着上方,“这是封印,也是囚笼,一个小女子的囚笼,您在虚罗山山体中——‘虚罗’是那些克浑人起的名字,他们的都城好像也以此为名呢?”
我想到出征的第一晚,昆邪所说的话——
“宙斯阁下,您知道我们王都‘虚罗’是怎么来的吗?”
他见我摇了摇头,继续说着,篝火映在他面庞,映出独属于火的明亮。
“虚罗,在克浑语中是魔力丰饶的意思——克浑先辈逃出中原边境后,一路北上,到了一座高山旁,惊喜的发现,这座山岩体中充满了魔力,虽然品质不高,但对那时的克浑来说,已经是一笔丰厚财富了。”
“于是克浑先辈最先在这里安居下来,这就是虚罗。”
克浑抬起头望着冲入夜空的火星:“等收复虚罗,请让我们祭告先辈,克浑也能与周人联合起来,共同保护我们的家园。”
从回忆中回过神,我凝视着她:“是啊,他们却不知道都城建到了火药桶上——这的污染与你有关?”
“不太对,不然克浑的污染怎么时空崩坏以后才出现呢?”她长叹一口气,“而且,可是小女子先被封印在这里,他们才来的?”
“那到底为什么……”
“似乎没有义务告诉您前因后果呢,您的怀疑让我失去了最后一点兴趣。”幽再次打断了我,却又忽而笑了起来,“和小女子战斗吧,您别无选择——若侥幸胜利,或许还会给您讲完那个无聊故事哦?”
说着,她一手猛一滑琴弦,古琴迅速压缩,扭曲,成了剑柄形状,长发铺在地上的部分活了一般抽动,蛇一样盘绕上剑柄,变得坚硬,脱离头发,铸成紫黑剑刃。
幽只是眯起眼端详着长剑,如歌唱般轻吟:“此剑有铭,其名琴音。”
“看来是不能好好聊了。”
我笑了笑,握紧长枪,感受着手心渗出的丝丝汗意。
“操!她好像……”
还没等加百列说完,满面笑意的幽又开口了:“在此之前,闯门人,先让您意识中的那个小家伙出来,这可是禁手。”
“……你先出去吧。”
“可是……”
“能量感知还是你共享的。”我紧紧盯着幽,“她这能量强度估计能把整片克浑染黑,动了杀心估计也够咱俩死几百次。”
“……好吧,你丫小心。”
一股拉力传遍全身,一道金光之随自身体中跃出,加百列身形逐渐凝实,退到一旁。
“还有啥禁手,一次说完吧。”我转过身去,冲幽耸了耸肩,“是不是冈格尼尔也要扔了,得赤手空拳跟你刚?”
她轻笑一声,摇摇头:“不至于,您手中那个虽然是祂下达的封印,但只有您认为它是冈格尼尔,它才是——如今在您手中不过只是长枪而已。”
……虽然对我是件好事,但咋觉得她在嘲讽我呢?
幽缓缓抬起长剑,直直指向我。
“闯门人啊,您是否接受来自失败者的挑战?”
一片沉寂中,加百列看着,高处紫黑火焰不断律动,在地上投下的无数阴影随之改变着形状,最终吞没江天——他的黑发,左眼黑眸,身上黑袍都于阴翳隐没,却无比坚定举起长枪,只留左眼中的六芒星与枪尖微芒在黑暗中闪耀。
“……我接不接受有啥区别吗?”
“没有。”幽几乎微不可查的一笑,“那么以下是游戏规则:战斗如您所见,就在此地进行,您可以使出任何伎俩,而小女子此刻之后将不使用魔法,有五次挑战机会,自然对小女子的伤害是累计的。”
“等会儿,为啥是五次,我要是氪……”
还未说完,对面的她已化为一道虚影,一股强烈压迫感随之而来。
——好快!
只来得及架起长枪,便接下三道重击,刚勉强稳住阵脚,她便又闪到远处去了。
两人就在这圆形战场的两端缓缓踱着步,对峙着,忽明忽暗中,各自武器时而映出蓝与紫的光辉,又转瞬而逝。
——讲实话,我不觉得她需要找我的破绽,总有种我血条本来就在她斩杀线以下的感觉……
但既然作者给了个机会——
盯住你了。
深吸一口气,正要隔空刺出一枪,她却已再次冲来。
我咬紧牙关,接住接踵而至的一记又一记斩击,幽却没有再退回去的意思,节奏反而愈来愈快。
……看都看不到,概率斩算是废了。
正当我目光竭力捕捉空中的一道道残影,幽那带着些嘲弄的声音传入耳中:“如果您只是这个水平,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是五次机会了。”
——加百列望着,那一丝微弱蓝光慢慢为紫黑暴雨般的攻击所堙没。
“曹他爹的!死不死一个样!江天,别他妈老用眼睛,你面对百万城管围堵时候的感知!”
雨更加暴烈。
来自四面八方的斩击几乎同时向我涌来,这些我全都防住了啊——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贯穿剧痛,于是,一切戛然而止,骤雨般的攻击没有了,都结束了。
低下头,看见刺穿我熊口而出却不染一丝血痕的紫黑剑刃。
究竟是哪一剑没防住呢?
疼痛,只要一呼吸就从熊口传遍周身的剧痛,我却依旧肆无忌惮大口呼吸着,感受着铁腥味喷薄。
……主要是喘不过来气了,想睡。
只是不甘心,我还啥都没做呢。
“江天!”
耳畔响起加百列似乎从无限远处传来的呼喊。
——别叫啦,对不起。
意识逐渐模糊,双腿瘫软再也支撑不住,一种熟悉的下坠感如裹尸布迅速覆上。
——操!
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紧握长枪的双手,扭头向后看去,加百列也是一脸惊讶。
我重新转过身,望向站在另一端的幽,她手执长剑,满面笑意,仿佛刚才串冰糖葫芦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此刻后不再使用魔法?”我明白了什么,“所以究竟是何时布下的陷阱?”
幽于一片黑暗中默默微笑,如同伏在一张大网上默默等候猎物的蜘蛛。
她忽然欠欠身,轻声道:“竟然现在就发现了,就没什么意思了,作为奖励,小女子姑且告诉您吧——早在您到来前,在一万多年前文明崩坏时,一个人在没有未来的这里,一天又一天,一点一点构筑着结界,迄今却只在真实之上搭建了五重——知道为什么吗?”
未等我开口,她自顾自回答着:“因为这里一丝一毫都是小女子一天一天一天每天都在重复的景象,太熟悉了,就忍不住不停地在结界里添加着真实,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除小女子外一无所有的真实——”
因压抑而有些颤抖的声音越来越大,却突然停住,幽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抱歉,小女子失礼了,总之,您在一重结界中被杀死后,就会浪费一次机会,作为浪费的惩罚,您五感中随机一个会被抹除,直到五感全部消失,我就会彻底杀死现实之中毫无感知的您。”
“——一想到阁下会体验我精心布置的死,就有些激动,实在对不住了。”
……对不住就放我走啊混蛋!
“不过想问一下,”我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是多久之前就知道我会来这里的?”
幽没有立刻回答,一切就这么笼罩于一片沉寂中。
许久之后,她终于打破沉默:“如您所料,这张大网在文明崩坏之刻便已张开,闯门人阁下。”
“不过说起来您运气真的好,第一次只是失去味觉——好啦,闲谈该结束了,看看这次您会失去什么呢?”
说罢,她即刻冲来,划出一道紫黑弧光。
我撑起长枪,一股巨力迅速透过长枪传入手中,将手掌震得生疼。
还没完。
转手把长枪挡在左侧,又接住三道斩击,脚下都有些踉跄。
不要依赖眼睛。
快,准,狠,连贯,她的攻击几乎无可挑剔。
想着,闪身躲过一剑,剑光却长了眼般一拐弯,直直冲腰间逼来。
我劈下长枪挡住,顺势向后一跃,拉开距离。
与这样的敌人战斗,就像躲避城管埋伏一样,不只是眼睛看到的,看不到的耳朵可以听到,听不到的她迫近时的风压皮肤感受的到,五感探知的一切相叠加,才是真实。
调动起身体每一寸,竭力将所有感知的焦点对向她。
两人动作只迟滞一瞬,幽又再次逼来。
——只一瞬,却无比悠长。
来了。
我猛向前一刺,那紫色虚影顿了一顿,往一旁偏去。
幽在远处停下,脸上多了一道细小的黑色伤痕,却依旧挂着满面微笑。
“恭喜您终于打中了,不过第一枪就往小女子脸上刺,还是很困扰的——所以,接下来可要小心,小女子要报复了。”
……能说我一开始目标是你头盖骨吗?
她冲了过来,速度却刻意放缓些许。
算了,整花活我也没办法,砍了就行。
吐出一口浊气,我冲她劈出一枪。
幽却只是轻轻挥出一剑挡住,便借势弹入空中,她吟咏般的声音随即飘来:“一剑且将东风聚。”
等等,这句话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