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皱起眉头，可未来得及细想，又是一道剑光斩落。
“——一剑且将东风破。”
力道同样不大，却透过长枪传遍全身，有种莫名酥痒。
“丫小心，你的能量循环被她堵……”
“一剑，为泰山之崩。”
幽声音分明不大，却盖过了她，我只得架起长枪迎上那道墨紫幽光，顿时不自主后退些许。
她却没有再追上来，静静站在那里，笑吟吟望过来：“您又败了。”
“咣。”
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冈格尼尔应声落地。
低下头，双手早已消失，整个身体都在慢慢化为黑色齑粉，飘散空中。
“先利用能量共振干扰我体内的魔力循环，再彻底引爆奥术强度，是这样吧？”我笑了笑，“真是一着好棋。”
幽轻轻鞠了一躬：“多谢夸奖，小女子荣幸之至——在此还是要提醒您一句的，可只剩三次机会了？”
“——”
还想说话，可声带似乎也已经消失了，什么也说不出，左眼渐渐覆上一层薄薄的黑尘，遮盖住视线。
“啊呀呀，只是嗅觉，可惜了。”
——再次睁开眼睛，我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冈格尼尔。
我要赢！
……
不到一分钟，江天同志又化作轻巧的骨灰袅袅的上升。
——呃，没逝，还有两次，所以这次是视觉吗。
眼前一片黑暗，但我知道，我连个血皮都没磨下来……
“啊，竟然是先看不见吗，看来您的运气到头了。”
幽的语气仍旧是那样不急不缓。
“还早。”我嘴角上扬，横起长枪，“开始吧。”
未闻回答，只听风声厉啸而来。
左前10点来向。
没有一丝犹豫，我立即向一旁闪去。
——每个人体内的魔力循环都是以某个特定频率进行的，第一剑试探频率，第二剑调整剑身干扰这个频率的魔力循环，第三剑震动引爆阻塞起来的魔力。
这三剑中每一剑，大概都需要足够的“震动”才能完成。
不硬接她的剑，说不定……！
右后5点来向！
我立刻偏向一旁，同时反手刺出一枪。
——武道极限是什么？
加白列曾经认为，哪怕手中拿一根树枝，也当做长刀挥舞，刀意藏于心中，便是极致，
可她望着眼眸失神的江天，如一位骄傲的斗牛士，左闪右避，时而猛向那四处奔袭的紫光刺出长枪。
没有什么技巧，却枪枪致命。
步法甚至有些滑稽，却总能将将躲过。
忽然她莫名想起江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塔科夫这东西，不残血不会玩。
愈战，愈勇，愈强。
这圆形黑暗舞台中，蓝与紫光芒闪烁，交织，如两个孤独音符疯狂碰撞，竭力摧毁着彼此一切，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流逝。
渐渐地，江天动作越来越慢，身上也开始出现大大小小的创口，加百列不由皱紧眉头。
糟了，他是体力跟不上了吗？
——左前11点来向。
我却来不及闪避，只是稍稍偏偏身，那阵狂风就已掠过体侧，一阵剧痛顿时自左肩传来，差点就失去平衡。
左胳膊飞了，不过幸好我不是左撇子。
自嘲地笑笑，手中长枪微微向左倾斜，勉强维持住平衡，闪身躲过一剑。
越是这样就越只能闪躲，越只闪躲越没有意义——所以，只能那样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
正前方，十二点来向。
突然，江天爆出一声大吼，响彻整个战场，却又戛然，
紫黑剑刃从他喉咙中刺入，又从后颈穿出，江天浑身软下，如同破布偶穿吊剑上，可加百列还是看见他嘴角竟然带着一丝微笑。
——冈格尼尔就那么深深刺入幽的左肩中，一切静静定格。
一瞬恍惚，再次重置。
——风声没了。
虽然按理来说感知增幅这奥术一般是拷问的时候……懂的都懂。
感知增幅，8倍，开。
智慧奥术，开。
“是听觉，真抱歉，看来您要输了。”
幽一声轻笑，江天却只是默默挺立，枪尖指向她，如同一座迸发幽蓝光芒的冰山。
“啊，差点忘了，您已经听不见了。”
“——那么，早日安息。”
她提起长剑，直向前去。
——风压较强，正前来向。
微微一闪，更为剧烈，跟他妈生了个篮球似的疼痛旋即自左肩传遍全身。
——校准，左前十点方向，伤口左浅右深，她朝左侧身站立的。
我立刻刺出长枪。
江天身上无数血花绽放，盛开在他那身黑袍，他依旧奋力挥舞着长枪。
——开着感知放大判断大致方向，再用伤口确定精确位置吗，你他妈真狠。
……只是，这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吗？
加百列望着他，攥紧拳头。
——不管了，你丫一定要赢啊。
他们的速度都渐渐慢下些许，忽然传出一声激越交鸣，劈下的长枪被琴音剑挡住，就如此僵持，这时，加百列才看清，幽的身上也满是伤痕，黑气源源不断从中逸出。
——这一步，绝不能让。
我咬紧牙关，竭力下压长枪。
如今只有触觉，这个距离下，退一步就会被步步紧逼。
……可是，真他妈疼啊。
似乎浑身每一处，每个伤口都随着不断加力咧开大嘴，高唱着鸡你太美。
她的攻势就算缓下来，估计也还够把我切成丝吧……天知道她身上挂没挂彩，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还得撑多久。
手却该死的继续加着力。
江天，要是现在松手，那句刚说出来的“喜欢”算什么？死了还能见到她吗？
或许我消失了这个世界还会有下一个闯门人，可是，是“我”想和你一起走完剩下的路啊。
慢慢的，地面似乎消失了，疼痛似乎消失了，唯一真实的只有武器相抵传入手中压力。
不想死。
不想死不想死。
就算我确实是个抖M也不想死。
你去死去死去死！
一道蓝光突然出现，在幽熊前炸裂——像是个信号般，顷刻间数不清的蓝光绽开，几近将她的身影隐没。
江天终于停下来，紧紧握住有些冰冷的冈格尼尔，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要刺穿的是“敌人”，而不是“敌人所在的位置”，认识中的攻击对象必须是作为敌人的“整体”，而非敌人身上的某部分。
——正是视觉所限，注意力往往集中在某一点，才让它变成概率斩的吧。
“看来您明白了不少呢。”
她的声音传来，随着五感渐渐恢复，我望向幽，她还是一脸淡淡笑容：“您胜了，小女子可是答应给您讲个故事的。”
间章·末日福音
曾经的第三文明中，有个原初负面生物，不想作为负面而活。
她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单莫，融入了文明生活——或者说，至少她以为自己融入了：她有了工作，有了一起欢笑的朋友，甚至会让自己因为吃不了好吃的发愁——负面生物可以不吃饭的。
可惜，第三文明毁灭了。
她亲眼看着黑洞爆发，将自己热爱的文明吞噬，简直就像掉入旋涡的一粒沙，不留一点痕迹。
更可笑的是，一切与她有关。
身为负面生物不吸收负面能量将其转化为正常物质，确实加速了负面的累加。
那既然生而为负面生物，便必须承担应有的责任，如今梦也该醒了吧？
唉，为什么我会是负面生物？为什么我不能像人类一样度过短暂而幸福的一生？
——却越是知晓越是困惑，越是困惑越是逃避。
也算是成功了吧，潜意识中强迫自己忘记作为负面生物的事实，仅带着自认为美好的第三文明的回忆作为单莫而活。
——真想给她加个矫情的负面位阶呢。
单莫无意中给自己立下两个信条：一是帮助人类成长，二是行为不违背“善良”，她又作了一层茧，把自己紧缚在自己的梦里。
只不过，这两个信条本来就矛盾着。
她化名“丹墨韵”，帮助尚处蒙昧，互相征伐的第四文明走向统一，甚至为此专门培养了那个善用权谋的姬常。
——此刻阴谋，此刻战争，此刻征伐，都是为了将来更为美好的善。
可在她心底，依然有着对自己的叹息，对世界的怀疑与失望——乃至对文明的否定，这些负面情绪唤醒着负面生物的一面。
正是小女子。
小女子是恶之恶，负面之负面，她们逃避的，妄想忘却的，小女子都记着。
在她的意识中默默吸食着她产生的醇美的负面，成长壮大，小女子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与之抗衡，夺回躯体，摧毁这不该存在的一切。
——人类如此卑贱，负面如此完美，让他们保持最低限度的文明成为“食物”不就行吗？为何要为他们伤心呢？
为此，小女子悄悄教给她的大徒弟阎任罗崩剑，希望利用他对大周的仇恨与丹墨韵反目，成为回归的助力——可他为了寻求我们存在的真相，提前与她决斗，毁灭了自己。
丹墨韵那家伙也终于意识到小女子的存在。
她做了她懦弱一生中最后也是最勇敢的一件事。
——如果作为凭依的我彻底堙灭，幽就不可能现世了，这样，人类文明最大的威胁就扫除了吧。
于是，她又培养了七个徒弟，亲手教会了她们和自己能量循环频率完全一致的归墟剑法，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选好了结局。
丹墨韵让七个徒弟在归墟山杀死了她。
堙灭时，她用自己最后的力量抹去她的作为，她的成就，也就是说，所谓丹墨韵，在人类文明中不复存在，这个不为人知的谬误被深埋雪地，不留一点痕迹。
从此，小女子便被封印在归墟山所对应的负面空间中，只能吸收负面能量维持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归墟山也逐渐被人遗忘。
后来，克浑人来了。
他们开采出来的那些魔矿，应该就是小女子吸收负面转化的正常魔力吧。
……呵，这些小家伙祭拜时还管我叫母亲呢。
不得不承认，丹墨韵做事很周全，毫不留情就把小女子关了几万年。可惜她只对了一半呢，小女子是威胁不假，可也不敢妄自尊大——毕竟这一切都在那个主的凝视下。
两万年后，宇宙崩坏，便是如今了。
不久之前，一群人来到虚罗，用一把剑破坏了这个无比坚牢的封印——那柄剑上带着愤怒的权能和主的气息。
原本小女子吸收的负面开始不可控的单向流出，污染了克浑。
诚然，小女子似乎是最大的污染源呢。
“就是这么个无聊的故事。”幽含笑望着我。
“污染源消失了，污染自然就净化了。”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赢？”
她并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熊前的伤口，轻声道：“纵然是主也没想到小女子的决定吧——可是，真的很痛呢。”
“抱歉，以及感谢。”我深鞠一躬，“整个文明都会……”
“不用说那些漂亮话，不需要记住小女子，小女子也不需要感谢。”她打断我，回鞠一躬，面容严肃起来，“小女子可不是丹墨韵，不是为那些人类停止污染，那些擅长背叛，钻营，内斗的小东西也不值得小女子放弃生命。”
我不由得无奈笑笑。
……您这可是AOE伤害啊。
幽缓缓抬起头，仰望着那紫黑微光外一望无际的黑暗：“小女子不过不想成为主的棋子，既然她丹墨韵可以安排自己的沉睡，小女子也能选择自己的死亡。”
“——所以，不曾后悔，我为傲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