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才发现，实在不是我眼神不好，是这位“蓝人”本身也就只有个人形，面部连五官都没，光滑的跟抛过光似的……
“打断您一下。闯门人——我就是‘赫瓦格密尔之灵’。”祂的声音直接自身体中发出，“顺带提一句，作为神术能量生物，是能感知到您心中一些想法的。”
一股酥酥麻麻的尴尬从脚脖子蔓延到天灵盖儿。
“大哥，您赶紧提问吧。”
“如您所愿，进入正题——”抛光哥欠欠身，“您是谁？”
“好，那也请您听好了。”
我笑了笑：“我发现，这个世界很多人名地名都在我之前所处世界的文学作品乃至神话出现过，便开始留意这些名字，于是，我发现了个问题。”
“——大部分名字都跟那个世界差不多，可有些就像被可以改动过，想要隐藏什么似的，比如，海姆达尔明明该在阿斯加德，九大文明应该对应九大帝国吧？”
“这些改动过的名字大都出自北欧神话。而恰巧，北欧神话元素是这个世界最多的。”
“——至于为啥知道，我们那边有个叫‘漫威’的公司出过个叫‘雷神’的电影，我贼喜欢，当时顺便查了下里面的人是出自哪儿的。”
“我不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而没记错，冈格尼尔——永恒之枪是主神奥丁的武器。”
“得出结论，我是奥丁，就这。”
“——一直到不久前还是这么想的。”
“可刚才回放一遍后，我发现这个结论致命的漏洞——一直局限于‘名’，一直将思考放到了那个世界的逻辑下。”
“在这个世界，‘神’已经死了，如今只有那个主，而且冈格尼尔是神留下的，并不是我的。”
“忽然想到，神其实是宇宙意志，是和负面生物类似的节点生命，既然负面生命人格都不稳定，节点更为庞大驳杂的‘神’呢？”
“‘神’最终分裂了，这恐怕才是祂的死因，而主，就是‘神’死后诞生的分支，可能性的产物。”
“——汉莫拉其实之前提醒过我，我就是‘果’,至少是其中之一的果，神付出的代价。”
“所以我才会莫名其妙魂穿，所以才会在象征神之眼泪的月银石棺中苏醒，所以才会成为闯门人——这都不是巧合，是‘神’早已安排好的。”
“都错了，‘主’并非只有一个，我也是‘主’，这就是我的猜想——当然猜错要能再给次机会就好了，‘第三位主’？”
深吸一口气，我静静看向祂，等待着回复。
抛光哥并未立刻回答，只是默默站在那里，没有风，没有蝉鸣，这片森林乃至整个空间都仿佛静止住，只能听见我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祂终于打破沉默：“您对于问题的回答基本正确，但最后一点必须纠正，——虽然与您和那个主一样，我继承了神的部分权能，但并非‘第三主’，只不过是祂的记忆与判断而已。”
“可您并非对现实没有影响——文明崩坏这段时间，我还没来，那个主有好多行为解释不通——亚尔夫的‘造梦计划’，让拿口中的‘神’，都是您吧？”
“不错，让拿族就是我创造的。”祂的光芒忽而暗淡一瞬，“可他们也是我毁灭的，为了实行接下来的计划。”
“为……”
“因为这是‘神’的想法，‘神’的过去。”祂为阻止什么似的，飞快打断我，“而身为指定的‘过去’践行者，与祂近似度最高的备份，我并没有资格成为代表可能性的主。”
“……可您并非不爱自己的造物。”
“……别说这个了，您还发现什么了吗？”
“呃……要说发现什么，就冒昧问一下——”我摸摸鼻头，“这么推的话，那天我‘死’过来是不是也是个必然事件？”
“并不能那么说，闯门人阁下。”恢复平静，祂摇了摇无比光滑还反着光的头，“就算‘神’也只能改变事件发生概率——祂不过是把您18岁那天回归这个世界的可能性调整到了99.99%，也就是说，就算当时没有被板砖砸住，您还可能会被仙人掌砸住，被空调室外机砸住，被飞机砸住……当然，您如果成功度过那一天，或许就再也不会与这个世界发生关联，这个世界就永远失去了一个‘主’，失去了一种可能。”
后面说那一大串都没听进去——仙人掌，室外机，飞机……这几个不得了的词儿于脑海久久盘旋，纵然是我，嘴角也不禁抽搐一下。
……合着那天被板砖夯死还算幸运呗？！话说全是被砸死是不是暴露了神大人的某种癖好？
“闯门人，需要再申明一次，我是能感受到您内心想法的，虽然我不是‘神’，但仍然感到了一丝不快。”
抛光哥一面说着，一面慢慢走出湖盆，朝着我方才进来的那扇“门”走去：“即便如此，还是要感谢您——我的使命总算要完成了。”
祂走到门前，扬起右手，一块块几何碎片便从门中钻入，渐渐在面前拼凑出一个巨大三棱柱形状，接着，白色雾气也自门外涌入，透过三棱柱后却分解成了红绿蓝三色光，飞向三只兔子，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身影于一片光晕中变得模糊巨大。
随着最后一丝雾气也被分解成光，祂转过身，用其实我也看不出啥区别的正面对着我，“那么，这一注就下给您了，闯门人阁下。”
突然，一个念头划过脑海，我脱口而出：“神是在两边都下注了吧？”
祂整个人似乎都顿了一下：“您竟然已经推到这步了——那您为什么还会认为神将您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在神看来，您与那个主是两种平等‘可能’，没有差别，祂只是给诸位提供了很多机会，真正选择命运的是你们自己。”
明明连嘴都没有，抛光哥的声音中却分明带着一丝笑意。
“——好了，您该去面对了，再这么聊下去，您还没见到主就先被我‘污染’了。”
祂话音方落，便瞬时消失，又突然于我身前出现，还没反应过来，祂已然伸出右手点在我什么也看不见的右眼上，可并未感到不适，只传来丝丝清凉。
……难不成赫瓦格密尔之泉本体是只眼药水儿精？！
深蓝色能量自祂身上剥离，不断涌入我眼中，祂的身影随之飞快变淡，愈发模糊。
我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您这是……”
“我就是神余下力量的容器。”抛光哥无比光滑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一丝表情，“我说过，我的使命完成了——以我乐意的方式。”
祂身影越来越淡，甚至能透过去望见那边森林，简直就像被谁轻描淡写洒下的一滴蓝渍，而在身体正中心一个深蓝立方体慢慢凸显出来。
终于，这滴“蓝渍”被稀释的无影无踪，只有那个立方体静静悬在空中，闪烁着，如同一颗心脏在跃动，等待着什么。
——它也知道我的想法吗。
禁不住笑笑，长出一口气，我转过身去——
……我去。
三只硕大无朋，一身长毛的巨兽不知何时坐在了身后，估计有一个巨人那么高，从左到右依次冒着红，蓝，绿光——从毛色和耳朵的长度大约略能猜测出是那三只兔子。
我倒抽一口凉气：“你们这是……吃激素了？”
“……这是我们的战斗姿态，阁下。”“蓝光兔”开口道，“神之第四造物，隙间三精灵，会站在您这边——提醒您一下，我是汉莫拉。”
我深鞠一躬：“谢谢你们——现在还有时间吗，我希望做件事，很快。”
他们三个一齐点点头，让开一条路。
我走到最近一颗树旁，抄起长枪，用力在树皮上刻下一行字。
“纵使神不知人心，还是要说，在这里，世界失去了又一忠实观测者。”
抖抖长枪上木屑，我冲三兔耸耸肩：“嗯，好了，虽然不太文明。”
——但祂值得。
深蓝立方体一瞬迸射出夺目光芒，释放出无数根蓝色能量细线，紧紧旋在一起，迅速飞来，视野飞快被深蓝填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