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伴劲风袭来，我立刻后跃，同时扫出一枪，顷刻传出金属相叩脆响。
低头一看，鼻梁上已经多了道细浅伤口，蓝色能量正源源不断冒出。
向对面望去，主那黑的跟原切臭豆腐似的身上也出现一道闪着红光的伤痕。
——切，还以为你多厉害。
我撇撇嘴，长出一口气。
拉开距离，我的优势就大了。
凝神隔空劈出一枪，却感到一瞬恍惚，祂已经冲了上来，赶忙抬手挡住，一股巨力还是让我退了好几步。
借势后跳，稳住架势，紧盯住祂——祂姿势不变，横着巨剑，缓缓逼近。
——挥枪那一刻，脑海中无法勾勒出祂完整的“状态”……
“不可描述”。
无法锁定目标。
这样，只能硬拼了，臭豆腐。
我咬紧牙关，提枪冲去。
昏暗巨大宫殿中，看不清江天与主的身影，只有一蓝一红两道光不断碰撞，绽开耀眼光辉——一端至另一端，从前门到后壁，自地上到空中……金铁交鸣，空旷宫殿中回荡，高大廊柱静静伫立，映出每一次亮起的光。
一记重音，一切戛然。
江天从空中飞快坠下，落在宫殿正中，他的浑身遍处，或深或浅，全是伤口，不断逸散出幽蓝晶尘，如冰冷石墓中的孤独萤火。
“快结束了。”
主也慢慢落到地上，拖拽着巨剑走向江天，与地面摩擦发出着刺耳声响。
“是吗？”
他抬起头，脸上竟带着丝微笑。
“我们刚才，都从哪打到哪了？”
“这是……”主怔了一下，扬起巨剑，飞快冲去。
“——此门，贯通宇宙。”
江天猛然将长枪插入地面，以他为中心，一个蓝色六芒星霎时亮起，于整个宫殿铺开，二人身影便在愈发明亮的光芒中隐没。
片刻之后，一切再次暗淡下来，六芒星纹路也缓缓散去，宫殿如同被罩上了一层漆黑幕布，陷入寂静昏暗，只有浮动空中的灰尘还在轻轻飘转。
——树林中的新鲜空气顿时涌入鼻腔，我无比怀念的深吸一口。
身上依旧刺痛，可从伤口冒出的却已变成鲜血，顺着手臂一点点流进手心，将长枪手掌紧紧黏到一起。
——两个宇宙法则确实不一样，赌对了……可这个失血量恐怕撑不了多久。
望向对面连人带武器短路般扭曲闪烁着的主，我耸耸肩。
嗯，看着祂信号不好心里就爽多了。
“这就是神送你来的世界？”祂一面说着，冲了过来，“没想到还能这样。”
抬枪挡住，顺势刺出，巨剑变化方向，又立即逼来。
金铁交鸣，火花迸射，我们都不由得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枪锋剑尖相对，两人静静伫立树林之中，枝条挡住皎洁月光，于他们身上投下密而细实道道阴影。
“身为另一宇宙的具现贸然闯入，您自然会被排斥——我就不一样了，神给我办了张‘身份证’。”江天笑着，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血迹，“为了不扰民，还专门把‘门’开到了山上——要说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您黑的快和夜景融为一体了。”
“哼，凡人之躯，你又能撑多久？”
主冷哼一声，一跃而起，巨剑直直劈下。
两道身影再次碰撞，红光与蓝光不断迸发，透过密林隙间却只余微光闪动——而满是树木的土丘之下，高楼耸立，灯火辉煌，熔铸出一片光的海洋，就连高空之中，连成片的航空障碍灯也交替闪亮。
主不停呼啸而来，斩向江天，动作却渐渐慢了下来。
两人距离再次拉开，江天立刻冲向主，一滴滴在地上绽放的血花勾勒出他飞奔而来的路径。
“铮——”
主横剑挡住长枪，二人便相持住。
祂瞥见江天紧握长枪却微微颤动的双手，冷笑道：“怎么。感觉自己不行了？”
江天并未立即回答，连面庞都隐在阴影下，二人就于这片静默之中继续僵持。
“咱可是纯爷们，不能说自己不行。”
“——老子就耗着，往死里耗。”江天突然开口，一阵微风吹过，拨开层层树枝，月光直直泄下，点亮那微扬嘴角，“我无所谓啊，就算咱俩都挂这儿，不让您霍霍那个世界的目标也达成了，可您的话，砍了我之后不还得毁灭世界包括您自己，再造个新的吗？”
主动作明显僵了一下。
电光火石间，江天用充血喉咙嘶吼一声，猛刺出长枪。
巨剑坠落在地，只听见“咣当”一声轻响，就已化为红色晶尘搅和沙土随风散去，无影无踪。
长枪贯穿主的熊口，一个炽红立方体亮起——长枪正好穿透正中，枪尖自背后探出。
立方愈来愈亮，红色纹路从其中辐散开，在主身体四处游走蔓延，将那原本黑漆的身体照的通透。
——再也不像块臭豆腐了，倒似是燃烧极旺的炉火。
祂的双手慢慢垂下，随意耷到体侧，看起来竟有丝放松。
“您输了。”
江天说着，却仍紧握贯穿主的长枪，还又往下捅捅……
蓝色六芒星在他们脚下亮起，再次将二人包裹到光中。
“你也没赢——出不去的，这扇门。”主的声音于空旷宫殿回荡，祂抬手指向宫殿前那扇大门，“没谁能从这里出去，这是神设下的最后一道‘门’，‘禁锢一切之门’，这个宇宙从今往后只有这点空间向你敞开。”
“这就是‘第零可能’，神的终末。”
“怪不得要么负面生物，要么您的投影，从来您就没亲自降临过文明。”
江天沉吟道。
“可你却没有继承那部分记忆，拥有了那么久的自由，所以说，神偏爱你……！”
“不，不会的，正面与负面神不在意。”江天打断了祂，右眼六芒星于昏暗中闪亮，“神一定留下了机会——只要是门，就一定能打开——况且，我们也不只是我正你负那么简单吧？”
主沉默片刻，忽然笑道：“闯门人，玩个游戏吧，你认为这个宇宙最大的秘密是什么？我数三声，一起说答案。”
“滚，赶紧死，不玩，莫污染老子。”
“……三，二，一-——”
“这个宇宙的法则本身就有缺陷。”
两人异口同声。
“按照我对刚得到那部分权能的理解，这样神才两边下注——祂将这个宇宙与我之前在的那个宇宙连接起来，这就能解释我是咋穿过来的，还有为啥明明是不同宇宙，那里却能收到‘信息溢出’影响。”江天接着道，“一方面方便信息转换，把我扔了过去，另一方面方便你建那个‘新海’——用两个宇宙碰撞毁灭的基质，让组合排序后产生跟这个‘遗憾宇宙’法则相近的概率降低。”
“但身为旧宇宙的‘法则’，身为最后一步的‘熔铸者’，您真的能给自己留个位置吗？”
“位置？都是‘基石’，仅此而已——与其注视着一个又一个文明在黑洞下毁灭，倒不如让我融化一切，包括我自己，去创造一个没有残缺的世界！”祂越说越激动，残缺身体更加迅速消散着，如残烛，“倒是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
“因为他们也很不容易啊，在这个全是遗憾的世界，他们仍然在污染，黑洞的死循环了竭力活着——哦对，斯瓦塔尔应该猜的差不多了，可他们还要想方法提示我，选择你看来毫无意义的生。”
“从他们身上，我明白了个道理——傻子与天天宏观思考的‘神’才会不停想自己为啥活，愚蠢的我们会先让大家活下去。”江天蹲下来，凝视着那张已然布满红色皲裂的黑脸，“所以，与其为了那个还没出生的小兔崽子弄死大家，我倒愿意陪着大家赌一把。”
“冠冕堂皇。”主嗤笑一声，“是为了那个小女孩吧？”
“呃……被发现了。”江天摸着后脑勺，尬笑两声，“您老天天坐办公室，消息还怪灵通的哈。”
主冷笑一声，偏过头去：“我身为主，在这里等了三亿年，本来以为能拿回完整权能，却败给了一个‘人’，真遗憾啊……”
转瞬间，祂已炸裂为满处鲜红晶尘，红光也尽数熄灭，只余那声叹息于黑暗游荡。
那一片晶尘渐渐染上一层晶莹的蓝，缓缓聚拢，吸入枪尖之中。
江天提起长枪，有些艰难地撑住自己，仰起头望着宫殿大门，眯缝起眼睛：“话说嘴炮是嗨过了，这门该咋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