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循着闷闷的敲玻璃声看去,卢卡斯望见了坐在窗前的姐姐正在模糊的玻璃后向自己招手。
真是的,还有什么事不能在店里说清楚吗?
青年紧了紧厚厚的围脖,无奈地靠近了巨大的落地窗前。
罗莎将玻璃上凝结的一层白雾抹去,露出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她想了想,用手指在水雾上写着什么。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咽到肚子里去。”
卢卡斯嘴角微微翘起,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亲人,只是有些话不会当着弟弟的面亲口说出来。
可能是因为内心多少会不好意思,但在这一点上,卢卡斯也不过半斤八两。
该说不愧是同一家人吗,连性格也如此相仿,不善于关心的表达,只是将其藏于内心深处。
风依旧寒冷地刺骨,不错过每一个钻进行人衣领中的机会。即使在戈洛萨克这样的日子占一年中大部分的时光,也仍会有零星的温暖。
对于卢卡斯来说,这些微弱的火光已经足够了。
孤独者不奢求别人的关心,但唯有至亲的家人,他甘愿接受,也对此有更多的渴望。
“我很好,不用担心。”
思考了许久,卢卡斯发现似乎没有什么确切的词语能表达内心的情感,最能贴合现状的,也只有这简单的报平安。
“那就好。”
玻璃内侧再次写下了话,隔着磨砂一般的水雾,虽无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但卢卡斯敢肯定,姐姐现在一定也是笑着的。
“早点休息”
兴许是有些冻僵了,卢卡斯不再继续于窗前停留。罗莎看着窗外模糊的影子从那里离开,融入了来来往往的人海中,一丝怅然若失便悄悄涌上。
他总是这么行色匆匆,甚至不愿停下来好好看看已经遍体鳞伤的身躯。
罗莎蓝色的眼睛眨了眨,夜幕之下,她已经无法再找到卢卡斯的身影了。
“走了……吗。”不像是疑问,她单单在陈述一个事实,桌面的烛光仍在灿灿地发出柔和的光,外面的世界除了几个有灯的角落外,都是昏黑一片。
过路者们提着灯,马车夫车厢前挂着灯,卢卡斯并没有提灯……
罗莎往嘴中送入一块松饼,心不在焉地吃着。
“真是的,连甜味都尝不出来了……”
多愁善感的姐姐放下刀叉,她的面前还有几盘没有动过的点心,她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打包给紫罗兰吧,她应该还没有吃饭。”
…………………………………………………
皇家学院的六层楼有一个很大的房间,占据了几乎整层楼。这里是号称整个戈洛萨克藏书量最多,内容涉猎最广的图书室。
作为皇家学院引以为荣的底牌之一,并不对外开放,甚至非学院的内部成员都无权进入。
久而久之,这神秘的禁区因此诞生了很多的说法,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学院的自愿留级辅导员,自称“紫罗兰”的传奇人物。
与其说自愿留级,不如说是学院高层一致决定将这位难得一遇的人才留在了学院。
很多学生都有听过这个说法,但真正见过“紫罗兰”的却屈指可数。
夜色下的图书馆,比晨光下更加散发出幽静的美,罗莎轻手轻脚地将木门推开。
在无数高耸书架簇拥的窗边,一位娇小的少女正用望远镜聚精会神地观赏着星空——同时,这里也是整个戈洛萨克城内唯一能够冲破雾霾的遮盖,看到满天繁星的地方。
罗莎在少女的身旁坐下,没有打扰对方。
“就像书上所说的那样,星光即使再璀璨也会有归于沉寂的一天,罗莎,世间万物本就没有什么永恒,是吧……”
“嗯……”罗莎看到了女孩手边一本摊开的书。
“《观星手记》?倒像是你会感兴趣的东西呢。”
女孩关上了望远镜的镜盖,将白皙,精致,如洋娃娃般精致的面孔朝向罗莎身后的书柜:“麻烦帮我把书放回B-3可以吗?”
“我带了点心来,应该还没有吃饭吧,阿比盖尔?”
“……谢谢”对方美丽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波澜,很平常地接过罗莎递来的木盒。
“明明生得一副美人相,为什么不尝试丰富一下表情呢?”罗莎伸手捏了捏女孩吹弹可破的脸蛋。
手感真好!罗莎内心暗爽道。
“表情是表达情感的工具,对于长期不与人打交道的我来说,有些不必要。”阿比盖尔拿掉罗莎作怪的手。
“现在我们不是在交流吗?试着笑一个吧。”
“笑?”阿比盖尔似乎是在回忆这个词的意思:“这样?”
少女用两根食指撑起嘴角,摆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已经很好了……”罗莎有些失望,虽然三无系的少女很萌是没错,但作为朋友的角度来说,她还是更希望看到阿比盖尔发自真心的笑容。
她知道,面前的女孩并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紫罗兰”小姐,而是一位长期不与人打交道,因为其出色的外貌与丰富的学识而被学生们所“神化”的普通人。
“你有心事,因为你的弟弟?”微小的面部表情瞒不过阿比盖尔的眼睛,虽然习惯了孤僻,但她的内心却极为珍视这来之不易的友情。
“被你看出来了……”
“你的担心都写在脸上了,傻瓜才看不出来。”
“你的弟弟,卢卡斯·A·休斯,这个人我有所耳闻。”衬着皎洁的月光,阿比盖尔在瓷器茶盏中为自己和罗莎斟上一杯红茶。
“他是一位天才。”女孩顿了顿,晶莹的红茶在杯中一圈一圈地转动着:“但这个时代不缺少天才,也不缺少叛逆者。”
“如果把你所说的打一个比较形象的比喻,那就是,超出普通人一步的,为天才;超出两步及以上的,就是疯子。”
“做了别人理解不了的事,那他就会被定义为疯子,这是人理性的偏颇,就算是我也无法改变这所谓的劣根性。”
“我知道……”罗莎泯了一口红茶,阿比盖尔泡茶的水平甚至超出了某些店面中特级的标准,深夜中来上一杯也顿感沁人心脾。
“我正是担心这一点,他所想的一些东西,本应最理解他的我,有时候却也无法理解……”说到这,罗莎的眼神暗淡了一些。
“我总是没有机会鼓起勇气跟他好好地谈一谈……”
“但你们不都在关心着对方吗?”阿比盖尔淡淡道:“你们都太过于矜持了,家人之间,就是要好好地理解一下不是吗?”
“两个死傲娇……”阿比盖尔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