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你们办事，我很放心。”卢卡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汤普森的肩膀，这个动作吓得对方条件反射性地一哆嗦。
“总觉得你说的并不像好话……”
“怎么会呢”少年理了理凌乱的发鬓，露出温暖关心的笑容。
“都说了，不要去调查四面党，我可是不敢保证你会真的查到什么哦～”
汤普森瞳孔微缩，揣在兜里的左手开始捏起了布料。
“你怎么知——”
“看在这次你答应的还算爽快，我没有向上头汇报这件事。”卢卡斯收起了笑容，将手铳在食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你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如果现在发生冲突的话，我会在一分钟内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
话锋葛然一转，汤普森感觉到了，面前少年身上所散发出的傲慢，那是对自身的绝对自信。
就仿佛几年前轻松将他的自恃与尊严狠狠踩在地上的那个人相差无几。
“你真的以为[边境的金牌猎人]能够独自将遍布整个西部大陆的联合党派连根拔起吗?”
与其说是疑问，卢卡斯的语气更像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让人感觉不舒服……
汤普森压了压牛仔帽的帽檐:“我以后不会再调查了，这是雇主的需求，如果触犯了你们的利益，我可以将他从世界上抹去。”
他不得不怂，赏金猎人知道，这位口出狂言的青年所代表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西陆的“毒瘤”；窥视皇庭已久之“蛇”；最庞大的极端主义疯子疯子的聚集地……
“不必了，我对杀人没有兴趣。”
我会相信你?
汤普森的消息到算是灵通，换水口的污水处理区四具被放血而死尸体的惨状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倒不是没遇见过更血腥的场面，而是这种手段不得不让他再次回忆起深藏在心底里的恐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与你的父亲还真是相似。”
“嗯?”
“那我就，当成是你在夸我好了。”
“委托你的事情不要忘了。”
目送着卢卡斯走出大门，汤普森就像送走了一尊瘟神一样，默默地点燃了一直雪茄吞云吐雾起来。
“汤普森?叫小鬼调戏了?”
“啪……”神色阴翳的赏金猎人随脚踩住一块长条木板，木板松动的另一端就突然向上翘起，将那不开眼的过客拍晕在地。
汤普森朝着地上那张流血的脸啐了一口，随即又头疼了起来。
难道自己是这一辈子跟休斯一家杠上了吗?
“你还愣着干什么?”少年的头从门外探出。
“我也要去?”汤普森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卢卡斯。
“不然呢?”
“如果要去换水口的话，至少允许我把刚买的皮靴换下来……”汤普森咬着牙做最后的挣扎，这双皮靴子他确实喜欢地很。
“换水口?”看到汤普森跟了出来，卢卡斯递来一副白色手套。
“谁说要去那个鬼地方了?”
“那……找我干什么?”赏金猎人本年第一次感觉到了困惑，难不成要找他去写论文?
汤普森甚至连学都没上过，字不识几个，写信之类都是找人代笔，虽然他很少写信就是了。
“先去边境17号森林走一趟，然后带我去找[乌鸦]。”
边境17号森林，汤普森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有那么一阵子，他所执行的悬赏跟这里脱不开干系。
很明智地，赏金猎人没有问卢卡斯为什么要去那，无非两个理由，祭奠或者鞭尸。
总之，不能是什么开心的事。
“路上正好能聊聊天，去这么阴森的地方我也会有点害怕。”
“你?害怕?”汤普森瞪圆了眼睛。
上帝保佑，别让这个活撒旦去把那些要上天堂的灵魂打散了。
“真该死……”汤普森在胸前点了四下，坐上停好的马车。
“驾!”赶车师傅往车头的油灯里添了一杓油，赶着马车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戈洛萨克，老声长谈了……
“哦～
蒸汽的都市——文明的都市——
灰色的都市——破败的都市——
我走过每一条大街小巷——
趁天边还挂着一缕残月——
快走吧——
快走吧——
灰色的魔鬼于雾中挣扎着徘徊——
快走吧——
快走吧——
小心刽子手的利刃与尖刀——
魄落的游魂在街边哀嚎——
哦～
躲起来——
躲起来……”
流浪汉在街边围坐，宽大肮脏的破布衣服遮住了他们的全身，拉着破旧的手风琴，唱着嘶哑的调子与一成不变的歌谣。
正如歌中所写的那样，戈洛萨克不是光鲜之城，也不是文明之城。
这里是人间的地狱，是一张雕尽人间百态的丑陋画卷，剥削，压迫，流离失所，暴死街头……
这就是被人所统治的国度……
“不然厄运就会降临在你的身上……
躲起来——
哦……
欢迎来到——
蒸汽之都……”
提灯摇曳，汤普森轻轻地哼唱，补全了最后一段诗歌的结尾。
街灯的光透过玻璃与浓雾打在赏金猎人的脸上，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恬静，望向窗外的眼神带着怀念与向往。
“你很熟悉这首歌。”
“是啊……多老的旋律了《旧城的流浪者》，我没想到在这里，在今天还能听到它。”
“说来，过去十九年了啊……”汤普森打量着卢卡斯。
“被遗弃者，我想你应该比我还要理解这首歌谣。”
“我也是快四十的人了啊……”赏金猎人摸了摸并没有皱纹和胡须的脸，发出了一声感慨。
“你现在换一身衣服，来学院里说自己是一级新生都有人信，难不成抽雪茄还有定格年龄的功效?”
卢卡斯看着那张感觉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脸庞。
“你的意思是，沃尔夫·休斯先生曾在二十年前跟一位三岁小孩过了十几招才将他打败了?”
“呵……那个老家伙不会打小孩。”卢卡斯冷笑一声:“他会把那个孩子解剖了，皮肉拿来卖掉，内脏用作完成那[伟大理想]的一部分材料。”
“没人能否定他在年轻时曾带领军队南征北战，打下了如今的领土，但也不会有人能洗清他当今的癫狂与愚昧。”
赏金猎人评价道，在他实力的巅峰时期，面对六十多岁的老将军时，仍然感到了撼动巨山般的压迫感。
“甚至有人说，他在年轻时曾斩落一只邪魔……”
邪魔……
卢卡斯短短的失神。
身着银色铠甲的身影，那似让空气都为之撕裂，让流风都为之暂歇的一击。
在少年的身前，湮没了一只庞大如山的恶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