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母亲,女儿,爱 -Heavy Sword-

作者:未明辉色 更新时间:2022/12/10 19:01:13 字数:4167

side:Asuna

时间是晚上九点。在残酷的造物主宣布 SAO 死亡游戏化的演说结束后,已经过了三小时。

将磨损严重的直剑收入鞘中的我,桐人,以及柯贝尔三人总算是回到了「霍伦卡村」,踏入村口的瞬间,视线中浮现出了「INNER AREA」的紫色文字,告诉我们已经进入安全的圈内。

这时双肩忽然有种沉重的疲劳感涌上,让我忍不出呼出了一口浊气。虽然不知是不是我们的大规模狩猎导致这附近的怪物刷新暂时枯竭了,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使然,总之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遭遇怪物,但每个人还都是尽可能的保持着持续索敌的状态。

身边漂亮的像是少女一样的黑发剑士也将双手在头后交叉向后拉伸,活动着那数据构成的身体。我这才察觉到这两个小时的狩猎,已经让我们的精神在不会立刻显现出来的表层以下更深处的位置积攒了相等程度的疲劳。

不,不只是是狩猎,还有因为被识破而没有实施的 MPK,如果这次并非是两人组队,而是我和桐人任意一方进行 solo 的话,恐怕结果就不会这么好了吧。只有一人的情况下无法对柯贝尔形成震慑力,甚至都不一定能够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他的小伎俩进而指出「隐蔽」的缺陷。在这种情况下被欺骗的话,恐怕最后一定会出现死者的吧,或许是我们,或许是柯贝尔,甚至是双方。

察觉到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又忍不住默默地呼出一口气。到现在为止都以自己是封闭测试参加者,还有与桐人一起行动来麻痹自己,但是回想起这次实际上真的在危险的边缘上走了一遭后,自己正死亡游戏中的这一现实感也加深了许多。

“你累了么?”

看到我这幅样子,桐人微微低下身子,找了个能从兜帽下看到我的脸角度。

“没关系,桐人快去上交道具完成任务吧。已经有不少玩家也抵达这里了,总不能占着任务点吧。”

虽然没有去特别观察,但村落的广场上也应该已经零星有几名玩家的身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些人应该也都是封闭测试者吧。但是我也并没有因此升起和他们交谈的打算,一方面是狩猎后积攒的疲劳让我现在只想尽快拿到自己的那把「韧炼之剑」然后去旅馆休息,另一方面是能够以活泼开朗的性格迅速与他人交好的是「少年剑士 Asuna」,而不是现实世界中白发红眼的「结城明日奈」。

这么说来,如今存在于这里的我又是谁呢?尽管外貌是「结城明日奈」,但是这幅由数据构成的虚拟身体又能完美的发挥出「少年剑士 Asuna」所应该具有的性能,而人终究无法扮演一个并非自身一部分的角色。现在的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三明治,在《Sword Art Online》死亡游戏化导致现实与虚拟这两层面包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后,「少年剑士 Asuna」与「结城明日奈」这两种馅料也混在了一起。

我就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跟在桐人的身后,顺着小道朝村落深处走去。但我们这支队伍再怎么说也有三人,如果被人注意到的话,那也是难免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到有视线扫过身体的我,又将兜帽向下拉低了一些。多亏了桐人买给我的这幅斗篷,我才能不那么惹人注意,之后可得好好感谢一下他呢。

站在窗口依旧亮着橙黄色灯光的目的地民家前,桐人率先走进了屋内。因为「森林的秘药」这个任务只能由一个人承接然后完成后才能让一另个人承接,所以第一个人自然是他,之后的顺序是柯贝尔,最后是我。虽然被一起留在了门外,但我和柯贝尔并没有交谈,甚至还彼此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直到桐人拿着那把有着熟悉外形的红色长剑走出门示意柯贝尔可以进去了之后,这段持续了几十秒的尴尬于沉默并存的时间才结束。

柯贝尔同样没用多久就走出了民房,最后轮到我了。

象征性地敲了敲们,随后推开门,里面的样子和封闭测试的记忆进行对照后没有任何变化,朴素甚至有几分寒酸的摆设,以及一位在厨房内搅拌着锅,明显一副“乡下主妇”模样的 NPC。

“晚上好,旅行中的剑士小姐。您一定很累了吧,本应端上吃的来招待您,但现在家里的确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食物。现在能拿得出来的,也只有这一杯水了。”

在我走进屋内后,她转过身如此对我说道,完全是和封闭测试时期没有任何区别的台词。

“不用客气,您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对此,我则以符合礼仪的方式进行了回应。在片刻后,从身旁的房门后传来了属于小孩的咳嗽声。又过了几秒钟,主妇的头上出现了金色的任务标示记号,表明着任务的开始。

简而言之这个任务就是有着为这户人家身患重病的女儿取来作为特效药的胚珠,而作为答谢 NPC 会赠与冒险者自家祖传的长剑,这样俗套的剧情。虽然我还是以礼貌的态度与眼前的 NPC 进行着交互,但是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怜悯不起来,甚至不禁涌起了一种近乎于戏谑的阴暗情绪。

第三次了,这是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这位主妇委托剑士去取得胚珠的次数,而且这个数字在今后想必也会持续累积吧,她的女儿永远不会被治愈,而所谓的祖先的长剑也只是一堆会无限刷新的数据而已,无论 NPC 的建模被制作得多么真实,表情与声音多么具有温度,说到底也只是一出不断上演的拙劣的木偶短剧。

甚至那个所谓女儿或许根本不存在,只是简短的咳嗽声构成的假象,毕竟在封闭测试期时期我就曾经试着去推那扇门,但是门却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一起一样纹丝不动,而就算留在屋内等待也不会看到主妇将药熬好端屋里的剧情演出。

终于 NPC 闭上了嘴,我视野左侧显示的任务记录中也显示出了更新的内容。然后我将已经准备好了的「小食人草的胚珠」从道具栏中实体化后,递了过去。

忽视了时间与逻辑上的问题,NPC 以欣喜的表情接过胚珠,并像是连珠炮一般说出致谢的话语后,将胚珠小心翼翼的放入了锅中。她又朝着房间南侧的长柜走去,打开了柜门。从中取出了一个细长的木盒,然后从中拿出了一把有些古老,但释放出与初期装备有着级别差距的存在感的红色长剑。最后回到我跟前,再次行了个礼,同时双手将剑递出。这一系列动作也与封闭测试期间时期一模一样。

“非常感谢,我会好好的使用这把剑的。”

装模作样的礼貌道谢后,我也用双手把剑接了过来。

双手上传来了相当程度的重量感,大约比初期装备重上一半吧,但是对于喜欢使用重量型直剑的我和桐人来说,倒是算是比较趁手的类型。这时候,视野中央蹦出了任务完成的信息,获得了奖励的经验值后我的等级也变成了 Lv4,按理说任务完成后我也应该离开了,毕竟桐人和柯贝尔还在屋外等着我。

但是我却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在把新旧两把剑的装备状态交换后,选择了坐到附近的椅子上默默的看着 NPC 的一举一动。或许是对正式开服后,这个不算很重要的任务有没有补完剧情而好奇,又或者真的只是我太累了需要发呆一阵子,但就结果而言,我并没有选择在完成任务后就立刻推门离开。

一阵子后,主妇从橱柜上拿下一只木杯子,把锅里的熬煮的液体倒了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端着这冒出热气的杯子,朝着里面的门走去。看到这一幕,我也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就像是害怕错过什么一样,匆忙追了上去。

与封闭测试期时期不同,这次房门是可以进入的,但我只是停留在了门口。而那个女儿同样也不只是一道声音,而是真有其人。年约七八岁,为阿卡莎(Agatha)的女孩躺在床上,她面无血色,身体也瘦骨嶙峋,缺乏光泽的三股辫也毫无气力的垂在睡衣上。

“阿卡莎,看啊,旅行的剑士小姐从森林里为你取来药了哟。喝了这个的话,一定会好起来的。”

坐到了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母亲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帮女儿坐起身子,并温柔地轻抚着咳嗽着的女孩的背部,随后她把左手拿着的杯子放到了自己的孩子手中。

虽然剧情继续发展了下去,接下来的内容也并没有超过我的预期。面对慈爱的母亲,生病的少女露出了安心的笑容,然后将药喝了下去。药刚喝下去,阿卡莎的病就痊愈了……这样的好事自然没有发生,但也能感受到她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的血色。

“谢谢你,大姐姐。”

阿卡莎意识到了就站在门旁的我,她微笑起来。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这番稍有些发音不清,但就像是微小的宝石一样的话语。

“……”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因为这就是这样的任务。但是看着这一幕,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不禁用左手紧紧的抓住了胸前的布料,同时还咬住了嘴唇。

说到底,我到底为什么要对这样一样剧情构成简单的任务中登场的角色抱有嗤笑与戏谑的情绪呢。现在的我终于明白了,那是名为嫉妒的情绪,与期盼他人与同样不幸的恶意。我一定是期待着这位 NPC,这位母亲所付出的爱到头来只是空忙一场吧,她的思念最终毫无去处,也毫无用处,只是徒劳的空转而已。

我虽然出生在条件优越的家庭中,但从记事起就没有从母亲那里得到所谓「无条件的母爱」的记忆,就算偶尔被夸奖,偶尔能得到奖励,也是因为我努力得不能更努力后才勉强达成了母亲的要求罢了。仔细想想吧,因为那副白色身体天生的低免疫力而患病的时候,母亲她哪一次有为我露出担心的表情?再怎么搜索记忆也只能回想起冷漠或是厌烦的表情……

“…………呜…………呜…………”

无法抑制的,软弱的声音擅自从喉咙内传了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呢?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本该纯粹的故事恶意相向。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人呢?自我厌恶的情绪不由得从心底涌出。

“那个……您有哪里不舒服吗?”

完全预测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本应该只是遵照程序运行的主妇竟然突然开始担心起了我。

“……不,没什么,什么都没有,真的。”

察觉到状况正在脱离掌控,我开始慌不择言的试图进行解释。

“……真的吗?”

看到她露出担心的目光看向这边,一个的完全与我先前的想法相违的念头出现在了脑海中……眼前的女性真的是 NPC……是一团没有生命的数据吗?至少在现在的这个瞬间,我忽然眼前的她和真正人类或许没什么两样。

“……真的没关系,硬要说的话,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注意到的时候,我已经把这样的话说出了口。或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便开始无法将她当做无机质的存在了。甚至反而萌生出了一种担忧,自己真的有帮上她们吗?

这幅场景或许在我离开民房的一瞬间就会被重置,躺在床上好不容易因为喝下汤药而脸色稍好一些的女孩就会重新变回刚刚那副病恹恹的姿态,而面前这位关心我的主妇也会再次变得忧心忡忡。还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没有意义,就好像我未曾得到过母亲的爱一样。

知道这些疑问都注定无法得到回答的我,想要立刻逃离这个空间,但腿上又好似绑上了铅块一般沉重,只能慢腾腾的踱着步子向通往外面的大门移动。

这个过程中,我感觉背上的「韧炼之剑」变得越来越重,似乎其本质已经不再是一团没有形状与质量的数据。

好不容易才离开民宅的我下意识的看向了头顶,在那里的并非是熟悉的闪烁夜空,而是成片的昏暗岩盘。

此时我才回想起来,由于艾恩葛朗特内部并不是中空的,上面一层的底部就在头顶百米处铺展而开,因此能够直接看到太阳的时间也只有在早上与傍晚,当然月亮亦是如此,星星同样也只有环绕着楼层边缘的一周才能勉强看到一些。

说实话这样的夜空,只会令人感到寂寞……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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