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兔泽深澄
“深澄你很擅长玩游戏,所以说不定还玩得挺开心的。”
“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活到最后欸。”
“干脆别管我们了啊。”
被童年们好友这么抱怨与责难,已经是将近七年前的事情了。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从那时起将人生重来一次的话……已经不知如此祈求过多少次了。
但是,回到那个瞬间大概也毫无意义。毕竟从更加根源之处,兔泽深澄这个人大概就一直是个傲慢自负,只会以自己为中心进行思考的人。
当时和朋友一起玩的游戏,是便携掌机上的热门狩猎共斗游戏。在这个和伙伴同心协力,打倒栖息于世界各地的巨大怪物,收集武器和防具的素材的游戏里,我虽然扮演进攻者的角色,但也试图尽可能地支援着同伴们。
但是即便如此,极限依然是存在着的。
哪怕存活下来的只有一人,也远远好过全灭……当时的我是这么想的,然而对朋友们来说却似乎并非如此。
大家一定也玩得很开心吧。天真无邪地坚信这一点的我,被突如其来的绝交宣言震惊得站不住脚。甚至摇摇晃晃地离开当做秘密基地的老旧神社后,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了。或许是打击太大,甚至一段时间内因为发烧而卧床不起。
也因为这件事的影响,自己虽然没有放弃游戏,但也变得再也不接触带有团队要素的游戏了,就算是非要与其他玩家互动,也是一对一的格斗游戏,或者主打 PVP 要素的 MMORPG。
但是就好像命运之神觉得还不够一样,痛苦的记忆并没有就此结束,而是延续了下去。痊愈后不久,父母两人都说要出差几天,并表示会拜托亲戚的桐谷一家照顾自己一段时间。
因为逢年过节时父母也会事务性的带自己去走访亲戚,知道桐谷家的叔叔阿姨还有孩子们都非常和善的自己,当然并没有什么疑虑,只是像个乖孩子的一样的答应了。而爸爸和妈妈也都口口声声的说着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并约定。
但是一周过去,半个月过去,一个月过去,约定并没能得到兑现……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至今为止都毫无音讯。唯一能从政府处了解到的消息便是,两人在那天之前就已经离婚了。
现在仔细想想也并不奇怪吧,大约从自己记事的时候开始,父亲和母亲间的关系已经无比僵化了。虽然不会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毫不隐瞒地吵架,但两人会为了避开彼此而常常离家。才刚刚上小学的自己,每天放学后要自己一个人小跑着花上二十分钟回家,然后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用微波炉加热的晚饭,也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一切都要追根于两人的婚姻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母亲是代代管理地方神社的兔泽家的长女,虽然出身富足,但却对守旧的古板家族抱有严重不满,常常像个怀春少女一样幻想着能够遇到梦中情人,然后自此远走高飞。
入赘这样家族的父亲,虽然看起来一表人才并答应会带着母亲离开故居生活,但实际上却纯粹是为了兔泽家的财产而来,不过因为母亲和老家不合,导致最终他似乎也没捞到多少钱。
这样貌合神离的夫妻关系自然是无法长久的维持下去,在暴露后最终会变成这样也是难免的。
而作为并非两人真正的爱的结晶的自己,自然是妨碍两人去追求新生活的累赘,所以才会找个借口抛弃在和父亲有血缘关系的桐谷家中。
在一那天,年仅 8 岁的自己被从过去的人生中切割了出去,父母与朋友,在眨眼间全部离自己而去。
但不幸中也有幸运,自己被寄养的桐谷一家都是非常和善的人,一家之主的峰嵩先生在知道了爸爸和妈妈事情后勃然大怒,和妻子翠小姐想法一致的他,提出了将我收养的方案。而母亲的老家兔泽那边似乎也觉得我是个充满不确性的麻烦,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从那之后,我的的名字变成了桐谷深澄。有了新的父母,峰嵩先生和翠小姐。还从独生女变成了有弟弟和妹妹的姐姐。并且从 Eterna 贵族女子学院的小学部转学到了距离新家更近的普通小学之中。
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开始,自己迷上了面向儿童的动画《七奈和小八》。动画讲述了主人公姐弟俩进入到了不可思议的游戏世界中进行冒险的故事。剧情虽然老套,但深入描写的亲情和友情,在年幼的我看来无比的光辉耀眼。
或许是出于动画的影响吧,自己开始试着扮演一名好姐姐。
但说实话过程并不那么顺利。性格率真但有十分粘人的妹妹,直叶,很快就和自己熟络了,经常“姐姐,姐姐”的喊着的同时跟在我的身后。而相貌可爱得像是女孩子一样的弟弟,和人,则成了难以攀登的高峰。倒也不是说他的性格有多差,实际上和人虽然不太与人亲近,却也是相当和善的男孩。
主要的问题在于,这个新弟弟实在是过于有才能了……
自己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的看到那个七岁的男孩像是拼积木一样的将复杂的电子元件组装到一起,又或者是拿着成年人也会觉得沉重的特制木刀在道场中空挥上一两个小时。
似乎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他想做就都能做得到。在当时年幼的我看来,这样和人简直就和自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中的人。
但或许是孩子时代特有的天真的胜负欲在作祟吧,还是小学生的自己并没有轻易放弃,而是开始比以前更加努力,无论是运动还是学习都在短时间内比以前更加优秀,并积极的与和人进行交流。虽然到了最后还是怎么都比不过这个过于天才的弟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叫自己姐姐了。
至今为止的十五年的人生之中,最令人愉快的时光也从这个时候开始了。
而这份温暖也在持续的扩张着,在那不久后,桐谷家中迎来了一位新的住客,鸣坂铃兔。鸣坂家似乎是翠小姐那边的亲戚,因为全家都要照顾重病的铃兔母亲,所以才将这名比和人小几个月的 7 岁男孩拜托给了桐谷家照看一段时间,而过于和善的桐谷夫妇和我那时候一样的答应了下来。
虽然我一开始也带着些许恶意的猜忌,铃兔和自己一样都是被父母抛弃了,但实际上每周铃兔都能接到家中打来的电话。对此,那时候的我似乎相当嫉妒,但在没过多久我发现铃兔是个爱哭的胆小鬼后,又因为实在放心不下,所以也就开始把他当做弟弟看待了。
再之后,我们四人又和邻居绀野家的,比直叶还小一岁的双胞胎姐妹也交上了朋友,其中的姐姐蓝子是个稳重而聪慧的孩子,而妹妹木绵季则活泼而开朗。
就这样,我的小学时代是以在作为玩在一起的六个孩子中的大姐姐这一身份度过的。
要照顾四个孩子的桐谷家虽然因为有从兔泽和鸣坂双方多少拿到生活费,但房子空间还是难免有些拥挤,于是在把床换成上下铺之后,变成了男子们住在一个房间,女孩子们住在一个房间里。但这对于我来说却刚刚好,血缘关系单薄而产生的距离感,反而因此被拉近了,稍微有些拥挤的不便环境,让我确实的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然而幸福的时光是会结束的。
五年级的时候,鸣坂家传来了噩耗,铃兔的母亲终究是没能战胜病痛,于医院中去世。在参加葬礼后没多久,铃兔便被接回了以前的家中。
紧接着是六年级的时候,绀野一家是 HIV 病毒携带者一事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并被证明是事实。虽然我们一家对他们的态度没有变化,然而其他邻里和学校相关者却开始歧视他们,最终导致绀野一家被迫搬家。
再来是小学毕业后,这里终于轮到了我,兔泽家似乎为了继承人的事情而犯了难,最后决定把我接回去,虽然峰嵩先生和翠小姐极力拒绝这件事,但最后还是迫于压力不得不放手。在双方的泪水中,我被接回了那个根本不熟悉的神社老家,并再次入学 Eterna 贵族女子学院,只是这次是中学部。
因为物理上的距离被拉远了,我与和人,直叶还有铃兔他们只有在假期时才能偶尔见面,和绀野姐妹更是只能通过电话或者邮件才能来往。但尽管如此,我还是相信着真正的家人与朋友即便分开,也不会因此而断开联系。
而这四年的回忆对于我来说也是最为珍贵的宝物,自己一定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成长,一定能变得更加体谅他人了吧。
但是我错了。
被关入《Sword Art Online》这个电子数据构成的牢笼中后。
我才意识到自己依然是那么的傲慢自负,又自我中心……
side:Mito
夜晚来临,我独自一人离开了在「雷泽尔村」中唯一的旅馆中租住的双人房间。在自欺欺人似的的躲避正在打瞌睡的 NPC 卫兵们的视线从村子那低矮的围墙翻出去的后不久后,天空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将之无视掉,这并不足以妨碍的行动。
一边踩着逐渐泥泞的地面,我一边把用于在人前伪装的稀有细剑「风花剑」,皮革护胸,还有白色连帽披风都解除了装备收入道具栏中。取而代之的则是钢铁材质的巨大镰刀,经过消光处理的金属轻甲,边缘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以及骨白色的面具。
和白天会在偏远的野外刷怪点处宣称狩猎应该贯彻安全第一的自己不同,夜晚的我是会不计风险的潜入迷宫之中收割道具与经验的亡命之徒。我似乎天生就是短睡者,所以就算适当的压缩睡眠时间,也不会对身体和精神的状况造成太大的影响。
也是多亏了这样不分昼夜的活动,现在我的等级已经达到了 10 级,逼近于第一层能够抵达的极限,身上的装备也都强化到了相当的程度。
但是,还不够,力量还是不够,仅仅是这样的话,还没办法保护……
随后我移动到了某个遗迹型迷宫中,今天的目的是依靠封闭测试时积累的知识,搜索装有用于强化武器的矿石的宝箱,即使这或许会悲剧发生的契机。然而为了自己的目的,我选择了将之视而不见。
“喝啊啊!!!”
旋转着手中的巨镰的我,使出了巨镰的单发基本技《收割(Mower)》,横扫而出的厚重镰刃击碎了眼前骸骨系怪物的头颅,使其 HP 瞬间清零。如果不使用打击系武器的话,应对骸骨系怪物的最佳手段就是直接攻击其头部,毕竟攻击那之外的地方都非常容易落空,说实话是相当不适合初学者应对的敌人。
最近在「起始城镇」中有不知名的玩家在商店处投放攻略本,其中也有记载各处的迷宫难度与怪物配置,这个因为各种原因而被标记为了困难。只要读过攻略本,就没有哪个初学者会来这个迷宫吧。正因为如此,我才盯上了这里的宝箱。
虽然做好了舍弃他人的心理准备,但我也尽量不希望出现牺牲者。这可还真是优柔寡断的伪善……
顺便一提,刚刚打到的名为「枯骨残兵」的怪物,根据以前的知识,偶尔会掉落用于强化「韧炼」系列武器的素材。
虽然我还没有持有对应的武器,但是近期的话有计划去单独挑战对应的任务。说起来,在封闭测试期间,自己也曾经帮助过日后会成为好友与劲敌的直剑使二人组进行能够取得「韧炼之剑」的任务,那时候的确非常开心呢。如果他们两人现在也在这个 SAO 中的话,希望也能够平安。
“……这就是全部了吗……”
将迷宫中所有安全的宝箱全部打开,道具和矿石全部进行了回收。虽然强化素材只掉了两个,不过我必须在天亮之前回到旅馆,所以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赶快离开这个迷宫吧……
“——啊啊啊!!!”
“……!”
突然间,人类的惨叫声响彻在迷宫那残破的走廊之中。
恐怕是无谋的触发了宝箱中的陷阱吧,毕竟能够安全打开的宝箱已经全部被我收入囊中了。没错。并非所有初学者都持有攻略本,即便是深夜,也会有玩家进行活动。所谓的先行,就是建立在牺牲的基础上成立的。
“不要啊啊啊!!!”
“救救我!!!”
“快来人啊!!!”
“有谁在这里吗!!!”
从声音来判断不止一人,是一支小队么。我咬紧牙关,紧握手中的镰刀,迈开步子走向了哀嚎声的来源处。……但这并非是为了救助他们。
终于抵达了安置着陷阱宝箱的岔路尽头,然后我看到了……
伪装成宝箱的「拟态怪」,用那和被打开的宝箱外观相似的布满着獠牙的巨口——
将人类(Player)捕食的瞬间。
啪!!!!
似乎是女性的玩家在我的眼前被咬碎,HP 归零,身体化作了多边形的碎片,爆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人的人生,就这样结束了,伴随着和那些无限刷新而出的怪物被打倒时一样的廉价特效一起。……太过于凄惨了,这种毫无尊严的样子……不是人类该有的死法。
因为我独占了安全宝箱中的道具。
因为我决定见死不救。
所以这个人,不,这些人都死了。
全部是我的错。
是我杀了他们。
——是我杀的!
“——啊啊啊啊啊啊阿!!!!!!!!”
明明已经做好了舍弃的准备,明明做好了与一切为敌的觉悟,但是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怒吼着迈出了步伐。
快要疯了的我,像是吐出愤恨一般的呼喊着,明明就是自己的错,却像是这样大喊着来消除罪恶感,实在是过于自私了。
为了发泄这无药可救的郁愤,我旋转着的镰刀发动了《伐戮(Feller)》。这是和《收割》非常相似的横扫单发技,但这次的轨道要低些,范围要更广。拉出紫红色的效果光的同时疾驰着的巨镰之刃,向「拟态怪」还未闭合的上下颌的连接处斩去……
即便将刚刚夺取了数人生命的怪物杀死,心中也并没有放晴,因为自己还要做另一件更加令人厌恶的事情。
这是如同食腐的秃鹫一般的行为——捡取刚刚死亡的玩家们掉落在原地的道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将掉落在砖石地面上的武器与防具收入道具栏中。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将滚落到墙角处的药水瓶放进腰带上的收纳包里。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将「拟态怪」掉落的饰品装备在了自己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做完了所有该做的事情后,我拖着空虚的步伐离开了迷宫。
在沿着不会刷新怪物的路线行进的同时,一边发动「隐蔽」技能隐去身形,一边以「索敌」技能提防着周围。
我一步步的将钢铁材质的巨大镰刀,经过消光处理的金属轻甲,边缘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以及骨白色的面具收入物品栏中,然后再将伪装身份用的稀有细剑「风花剑」,皮革护胸,还有白色连帽披风装备在了身上。
迎着快要升起的朝阳,完成了白天与晚上的身份切换,似乎这样就能洗去什么罪孽一般。
回去吧,回去我的归处……
和怀抱着长枪打着瞌睡的卫兵们打了声招呼,通过粗糙的木门。
借助微弱的太阳光和还未熄灭的篝火,一步步走在磨损的石板小路上。
在刚刚开门营业的道具店中出手用不到的素材以及道具。可以称之为遗物的武器与防具在被卖入 NPC 商店的瞬间就化作数据消失得一干二净。
花了有些小贵的价格,在餐厅中买了三份三明治。
走进旅馆,站在双人房间的大门前。
强迫面部的表情肌运作起来,露出毫无阴霾的笑容。
然后推开门。
“起床啦,小懒虫们,该吃早餐了~,兰(蓝子),优纪(木绵季),今天我们也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最后,扮演一个好姐姐。
今天,我再次明白了一件事。我为了保护两个人舍弃了多数的生命。本以为已经清楚,但实际上并没有理解,一直以来似乎都还没有做好觉悟。
但是今天亲身体会到了舍弃这种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是说已经不能回头了。既然已经变成了这样,就一定不会让兰和优纪死掉的,绝对要保护到最后。
即使被人说这只是自我满足,我也不会去否认,就算是被认为是邪恶的罪人也无所谓。唯有那两个孩子,我一定要将她们送回该回去的地方,因为我是她们的大姐姐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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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隔壁点的,精神状况很糟糕的弱弱米特(但实力上很强)
铃兔这个角色在捏他谁,大家可以猜猜
这样的话,就和隔壁进度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