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广场上,一道干哑难听的笑声打破了这凄美的一幕。
陈家年浮夸地笑着,捂着肚子几乎要笑出泪来,还不忘上气不接下气地讥讽道:
“我还以为天下无敌的简思思师妹,心里会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羞于见人的事情呢。”
“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是师徒之间的不伦恋情啊。”
“我当多大点事呢,这有什么啊。真以为大伙不知道吗?”
“从当初齐修师叔将你捡回山上开始,你俩孤男寡女住了这么久,没点什么事情说出去都没人信吧?”
他一边讥笑,一边伸出拂尘,其上的毫毛瞬间伸长生长,将简思思牢牢捆在其中。
“这下好了。”
“非得大庭广众,在这么多同门长辈面前,露出这幅哭得稀里哗啦的狼狈样子,才肯承认自己的乱。伦情思,何必呢?”
随着他的声音,场间已经有不少弟子们开始悄然议论了起来。
“不会吧……思思师姐居然真的跟自己的师尊有染?”
“这也太不合礼法了吧?”
“我的思思女神啊,不会早就被齐修师叔糟蹋过了吧?”
“以齐修师叔那好色不良的生活作风,难道幼安师妹也……”
与此同时,疏晴真人身旁的长老会也传来几声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哼!我早就说过,让齐修那好色的登徒子跟女徒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伤风化,你们还不听。”
“这下好了,传出去,我们太华仙宗要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呵,这小女娃也真会挑人,偏偏还勾搭的是齐修那个鳏夫……”
“现在事情闹成这样,如何收场?”
就在那些长老们议论纷纷之际,先前一直默不作声的月疏晴忽然开口:
“诸位长老师叔。”
随着她开口的一瞬间,那些嘈杂瞬间安静下去。
“我敬你们都是我的师叔,前辈。”
“……别逼我拉下面子。”她美眸微垂,声音清淡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但是从她话说完之后,身后的长老会便再无嘈杂,安静的可怕。
等到这边安静之后,月疏晴才美眸复杂地望向场间的少女。
纤长的眼睫下,满是难过和感同身受的哀伤。
而随着陈家年的话说完,台下之前小声议论的弟子们也渐渐声音放大了起来。
无数视线都似有似无地看向了齐修这边,连带着易幼安都一并承受起了众人的视线。
丹华殿那边的弟子们倒是大多和兰秋茵一样沉默不语。他们大多与简思思和易幼安关系亲密,自然明白其中苦楚。
剑华殿这边人多口杂,已经有许多不明就里的弟子不压声音的议论起来。
不过最后,都在洛昭浅一声严厉的“闭嘴!”之下,全部噤若寒蝉。
徐阔山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是不善言辞的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闷闷地看着灵辰子和齐修的方向。
但脾气爆一点,如兽华殿的胡小宝,已经气呼呼地跳上椅子,指着场间破口大骂:
“喂!法华殿的家伙,你到底打不打?光用这下作手段惹哭女孩子算什么本事啊?”
“胡小宝师叔,心道术可不是什么下作手段哦。”
陈家年面色依然轻松得意:“这是名留史册的正道法门,当年还是云中会榜眼的成名绝技呢。怎么到我这就成了下作手段了?”
“况且我们弟子切磋,师叔总不至于纡尊降贵,拉下脸子来干涉吧?”
他说话是对着胡小宝说的,眼神却不着痕迹地看向齐修。
他看到齐修也在看他。
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丝丝冰冷与死寂。
……这样都不上钩吗?
难道这齐修,是个薄情寡义的薄凉性子?陈家年略微眯眼,心下已经在琢磨继续激怒齐修的方法。
胡小宝被他一句话呛得没话说,气得胸膛起伏半天,却又只能扭头瞪向灵辰子。
“喂,灵辰子,你管不管你们的人?”
“我觉得家年所说,并无不妥。”
灵辰子也是面色如常,声音缥缈出尘:“弟子切磋,本来就是各凭本事。”
“即便是输了,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难不成还要自家长辈出手耍赖不成?”
话语中浓重的火药味,已经让场间不少弟子都听出来了。
已经有不少人意识到,这一场不单单是两个年轻天骄的对决,更是法华殿和器华殿之间的宿怨。
月疏晴其实已经从两人的话中,敏锐地察觉到了几分违和,但是眼下她却更加担忧地看向齐修。
师兄……一定要冷静清醒啊。她在心头默念道。
此刻的擂台上,简思思正被陈家年的拂尘毫毛牢牢捆住,她眼里的痛苦与挣扎还在继续,俏脸上的泪痕都还未干涸。
陈家年眯起眼睛看着她,心下已经在琢磨如何继续变本加厉,才能进一步激怒齐修。
只是还不等他思考完,异变突生!
就在所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时候,一道压抑着的低吟忽然从擂台上传来。
被毫毛捆住的简思思眼底露出痛苦的神色,死死咬出血迹的红唇也愈发颤抖着。
在她身前的陈家年略微皱眉,他隐约感觉到简思思的身上多了一股奇异的气息。
而此时的简思思,眼前的画面还在飞速流转倒退着。
……术法还在继续。
她眼前的画面再度如针刺般刺入脑海,并且不断拉长、倒退。
八年。九年。
十年。
十年前等候在器华殿,欣喜地准备迎接师尊回家的自己,却只看到了一个失魂落魄,行将就木的颓废男人。
十一年。十二年。
十二年前,师尊和师娘大婚当晚的酒宴,自己一个人在屋外台阶上,捧着兰秋茵递给她的一小杯果酒,摇晃着双腿呆呆地望着漫天繁星。
十三年。十四年。
十五年。
十五年的东域边荒,一座无名的小城镇里。
那个骨瘦如柴,浑身脏臭,如同野狗一样披着单薄布条的自己,正躲在小巷子的阴暗之处,啃着一块发霉的饼。
当听到脚步踏入小巷子之时,她瞬间一口咬着饼,四肢着地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低鸣。
她不会说话。听不懂人言。
记不起自己有关的任何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狼崽子,正在呲牙咧嘴地护着口边的食物。
也就是那一天,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穿着干净得体,声音干净澄澈的好似阳光一样的男孩。
“女孩子家家,这么脏兮兮的多可惜啊。”
“走。我带你回家,给你洗洗干净,带你吃好吃的。”
当时的简思思还没有名字。
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个男孩要干什么。
她还在男孩凑过来的时候,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咬的他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男孩却只是可怜兮兮地倒吸了口凉气:“嘶,轻点。死丫头。”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打不过这个男孩。
所以,只能乖乖被他带回山上,带到这个名为器华殿的小地方。
洗干净了身子和乱糟糟的头发,换上了清香好闻、宽大松散的干净衣服。
睡在了柔软厚实的床上。吃上了香嫩可口的饭菜。
第一次像个人类的女孩一样,普通的生活。
……没有名字啊。
……这样吧,捡你回来的时候,你只会嘶嘶的叫。
……捡嘶嘶,就叫你简思思吧!
……思思,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师尊了哦。
“师尊……”擂台上,女孩的眼眸里淌下两行清泪。
那些最隐蔽、最不愿被她想起的回忆,正在被一点点撕开,暴露在了空气里,被周围那些冰冷的视线和议论围攻着。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东西,也被一起撕开。
重新显露了出来。
下一刻,简思思的身体忽然涌出一股极为庞大暴虐的灵力。
那股灵力毫无征兆、毫无源头,无比混乱又无序,刚一涌起就瞬间将陈家年的拂尘撕得粉碎。
陈家年一惊,还来不及抵御,整个人就已经被掀飞了出去,一直快到擂台边才艰难稳住身形。
“唔……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响起,从简思思的身体里骤然扩散出一股庞大而混乱的灵力威压。
已经远远超出了天一境,直逼踏虚境。
那股灵力威压极为混乱,毫无差别地袭击向了擂台周围的所有弟子。不少弟子都惊呼出声,开始拼命逃窜起来。
而七殿殿主此刻也几乎是同时出手,洛昭浅、徐阔山他们都纷纷出手护住了自己身旁方阵的本殿弟子,月疏晴则是越至广场上方,素手轻点将所有威压拦于擂台之内。
齐修也伸手揽过惊慌失措的易幼安,将她抱在怀中,眼眸依然深沉地望向擂台之上。
但是,即便月疏晴出手,那股灵力威压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地从简思思身上涌出。极端的庞大与暴虐,也让月疏晴不敢轻易堵塞灵力来源,害怕那样做会生生将简思思娇弱的身体撑爆。
而唯一还在擂台上苦苦坚持对抗威压的陈家年,更是脸色难看,惊疑不定。
不过咬牙坚持片刻之后,当他眯起眼看清简思思的现状,嘴角又露出一抹狞笑。
“哈……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我说呢,齐修是怎么从边境随便捡个流浪儿就有如此资质的。”
“原来,捡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人啊。”
在擂台中间,趴在地上凄厉嘶吼的简思思,头深深垂向地面。
而在她的额间。
……赫然缓慢生长出了一个狰狞可怖的长角。
(陈家年其实算一个小BOSS的,身份不低。所以可能还得多活几张)
(不过可以保证是他会很惨。所以别急,主角比你们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