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很冷，扑在脸上像是刀子划过，一刀就能割破皮肉刺进骨头里。
昏黄的路灯照着一条往黑暗里延伸的巷子，四周静的吓人，寥寥几家灯火显得脆弱渺小，仿佛随时都会被黑夜吞噬。
故郁戴上兜帽，拎着热量失去大半的盒饭往家里赶，耳边一直绕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猫叫，叫得人心烦。
熟悉的老楼在眼前出现，破旧垂老，宛如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人，顽固地抱着一份念想，怎么也不肯倒下，像是在等什么永远等不到的人回来。
故郁抬起头，找到那间黑灯瞎火的房子，寂寥落魄的意境油然而生，他想着一切都会好起来，命运迟早会眷顾于他，可每当站在这，看着暗无天日的家，心中的希望又会被一点点浇灭。
脚步被如兽穴般阴森的楼口吞掉，踩着半死不活的灯光爬楼梯，在转角，故郁抬眼看到了对门的房门虚掩着，晦暗的光线泄露出来。
心脏忽然开始狂跳，脚步乱得不像话，表面反而平静，他慢慢爬上楼梯，拉开门走了进去。
思考仿佛失效，他忘了敲门，忘了私闯民宅的嫌疑，忘了对方和他只是多年未见的邻居，自顾自闯进去，抱着满腔希望寻找那个身影。
喷香的油烟味在空气里缭绕，屋子很干净，地面依稀可见水渍，显然刚打扫过，两个很大的黑色垃圾袋扔在门边，玄关多了双蓝色的女式运动鞋。
厨房里的背影纤细高挑，如瀑长发绾在脑后，围着围裙，炒菜的动作娴熟利落。
“诶呀呀，小馋猫闻着味儿就来了呢。”
云千歆转过身，艳红的嘴角掩着动人的笑，微微翘起的眼角狭长柔和，勾勒着百媚回眸的柳叶眼，肌肤莹白如雪，美得不可方物。
“好久不见啦，小郁。”
简陋寒酸的环境没能掩盖女性的美，故郁恍然间滞住了，记忆中模糊的样貌一点点清晰，逐渐与面前的她重叠，还是那么温柔似水，婉约媚人。
“好…好久不见，千歆姐。”
“怎么变得傻傻的了，姐姐那么好看，都让小郁看傻了？”云千歆看着故郁青涩的样子，仿佛又见到了那个总跟在自己后面喊姐姐的稚嫩的小男孩。
“没…不是…”
“嗯？姐姐不好看？”
“不是不是，千歆姐很漂亮……”故郁显得十分局促，久别重逢，冒冒失失地闯进对方家里，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这个非亲非故的姐姐。
她仍是那么漂亮，一颦一笑间有着几分成熟的韵味，看起来依旧很年轻，似乎刚大学毕业，正值最美好的风韵韶华。
故郁记得，她大自己五岁。
“呵呵，不逗你了。晚饭吃了吗？要不要在姐姐这吃？刚好快熟了呢。”
“还没吃…我打工的地方给盒饭的…”故郁有些结巴地回答。
“可是姐姐做了很多菜呢，吃不完会浪费的。”
“好吧。”
故郁拉开椅子坐下，放掉饭盒，桌上已经摆好几道菜，有荤有素，色香俱全，勾动着食欲，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般丰盛的晚饭了。
“来，尝尝看姐姐的厨艺退步了没有。”
云千歆端上最后一盘菜，七瘦三肥的红烧肉，流着暗红色的酱汤，浓香诱人，一碗白米饭同时放到故郁面前。
他拿筷子尝了尝，都快忘记了的味道在味蕾复苏，咸淡可口，云千歆的厨艺依旧很好。
“很好吃，千歆姐还是那么会做饭。”
“小郁喜欢就行。”
云千歆脱了围裙，拉开椅子坐在故郁对面，淡黄的灯光在洁白的墙壁上拉出影子，精致的俏脸缀着温润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放下戒备。
她小口地夹菜吃菜，动作斯文优雅，眼神一直落在故郁身上，看到他确实饿了，却局促的有些放不开。
云千歆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男孩扒完碗里的饭，笑着问他，“吃饱了吗？要不要再添一碗？”
没填满的胃意犹未尽，紧张和自尊让他不由自主地拒绝，“不用了，我吃饱了。”
云千歆注意着少年的犹豫和踌躇，拿过了他面前的碗，体贴大方，滴水不漏，“我给你再盛一碗吧，饭煮的有点多，会浪费的。”
“嗯…谢谢。”
她盛好饭放到故郁面前，看着他坐姿端正，低着头，动作小心翼翼，像是进了大人物的家门，极尽自己所知的礼仪举止。
云千歆把声音放得更加温和亲切，“小郁。”
“嗯…昂？”故郁愣愣地抬起头，对上女性居高临下，化着笑意的眼。
她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故郁没太明白，有些木然，“千歆姐？”
“嗯，千歆姐，我还是小郁的姐姐呢，我们的关系都没变，对吧？”
云千歆摸了摸男孩的头，细长素白的手掌盖着干枯的短发，像是在鼓励幼小害羞的弟弟。
“嗯…对。”故郁顿了下，理解了女性的意思。
他表现的太过生疏，对方变了不少，但还是那个温柔的姐姐，还是会那样温柔地待他。
“我知道了。”
“真乖。”
云千歆坐下来，面前的少年放开了原本的局促，大口吞咽着面前的饭菜，似乎是饿坏了，太久没好好吃过饭。
灯光洒在他的头顶，云千歆端赏着男孩长开的五官，俊朗清瘦，眉眼间乖张柔和，皮肤如羊脂白玉，深深刻在记忆里的骨相并没有变，还是那个他。
故郁吃完了第二碗，从放学饿到深夜的肚子仍有些余裕，桌上鲜香诱人的菜色还在勾动着胃，他看向云千歆，对方正伸手要拿他的碗，嘴边的话照顾着他微小的自尊，“再吃一碗吧，还剩了很多呢。”
故郁看她拿走自己的碗，抬起手想接回来，“我自己盛就行，不用…”
“没事啦，以前不都是姐姐帮你盛的嘛。”
“谢…谢谢千歆姐，半碗就行，我差不多饱了。”
“这样啊。”
云千歆看了看碗里的半碗饭，她没吃几口，菜也没夹进过碗里，米粒依旧香软白净。
“正好姐姐吃不下了，这碗给你吧。”她把身前的碗端了过去。
故郁看着放到面前的饭，很干净，不像他的碗里满是油渍，只是这举动…似乎有点没注意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