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夜色在老街上铺开,零星几家灯火在黑暗中半死不活地亮着,寒风凛冽,低温肆虐着把路人驱赶完了。
“咳咳咳。”
洛茗低着头小声痛苦地咳嗽两声,娇嫩的脸颊染着红晕。
咳嗽声让故郁停了手上的工作,看着洛茗苍白脆弱的模样,不禁问道,“没事吧?要不去看看医生?”
“我没事,就是嗓子有点不舒服,明天再喝点药就好了。”
洛茗转过头对他笑了笑,半张脸藏在口罩后面,露着大大的眼睛,还是那么干净漂亮。
“好吧,那你自己注意点,多穿点衣服,别冻感冒了。”
“嗯,故郁你…还挺会关心人的嘛…”
“…也没有吧…快点收拾好,下班了。”
故郁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处理好遗留的食物饭盒,拿起两人的书包,把洛茗的递给她,接着和老板道了声再见,下班走出快餐店。
夜里很冷,轻薄的校服挡不住寒意,温度不断流失着,忽然有黑色的汽车疾驰过来,在路边停下。
车窗缓缓摇下,云千歆带着温和的笑容,聊表歉意地对故郁说,“对不起啊小郁,姐姐那边有点忙,来晚了。”
“没事没事,千歆姐能来已经很感谢了。”
“呵呵。”云千歆笑意在眼中化开,看向一边的洛茗,“洛茗也上来吧,姐姐带你一程。”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没事的,上来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安全。”
“是啊是啊,而且晚上这么冷,万一感冒就不好了。”故郁跟着说道,拉开了车门,招招手示意洛茗坐进来。
冷风从脸上拂过,牵动着细长的发丝,男孩的脸映入洛茗眼中,她眨着眼,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坐进车里,坐到故郁身旁。
路边昏暗的灯光从窗外飞快闪过,车子在水泥路面疾驰,熟悉的胡同口越来越近。
云千歆抬眼,从后视镜看到了后座乖巧坐着的故郁和洛茗,两人都没说话,望着外面清冷的街面发呆。
“这里下车就行了。”洛茗出声说道,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等汽车稳稳停下,“谢谢姐姐,我先走了,故郁再见。”
“再见。”
“洛茗拜拜啦。”
云千歆回过头和洛茗道别,听见车门关闭的砰响,重新发动了车子。细密的睫羽稍稍上抬,她打量着后视镜里的故郁,舌尖扫了一圈牙齿。
“小郁很舍不得吗?”她柔着声音问道,目光舔舐着镜子里男孩的身形。
“啊?什么舍不得?”
“洛茗啊,小郁好像舍不得和你的女同学分开?”
“哪有啊,千歆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好好好,姐姐不说了。”
云千歆眼角蜿蜒着笑意,熟练地驾驶着,开到了旧小区门外,把车子在路边停稳,和故郁一起下了车,关上门,走到他的身旁。
她看了眼男孩发着抖的狼狈,忽然把颈上艳红的毛巾拿下来,环套上故郁的脖颈,给他整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和小郁挺搭的呢,以后就送你啦。”
“我没这么冷,千歆姐你自己围着吧。”
“鼻子都冻红了,还说没有。”云千歆刮了下故郁的鼻子,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家里赶。
“千…千歆姐?”
这举动让故郁意外,虽然相对于云千歆那些毫不避讳的行径其实也算正常,但他仍旧不太适应,和女生的皮肤接触很让他敏感。
“怎么啦?你的好同学可以牵,姐姐就不行吗?”
“不是…洛茗她……算了。”
云千歆紧紧抓着故郁的手,男孩没做任何抵抗,细长的五指滑嫩柔软,从他的指尖穿过,戏弄似地游走。
“快走吧,姐姐做顿好吃的给小郁暖暖身子。”
“嗯…谢谢…”
她手上用了不小的力气,蛮横地桎梏着故郁,仿佛是怕他逃开,他们已经有了那么多年的分别,她不能再忍受离开男孩的日子了。
五指间的实感让云千歆无比喜欢,这是属于她的翩翩少年,就该牢牢被掌握在她手中,谁都不能碰。
如果他想跑,那就……
脚步在黑色的门前停下,云千歆拿钥匙开了门,转过头笑着对故郁说,“先来姐姐这吃饭吧,吃完再回去。”
“好。”
故郁跟着进了屋子,换上拖鞋,里面已经和云千歆刚回来时完全不一样了,大半东西都换了新,打扫得也干净,比他那个住了十几年的家还要温馨。
“先坐一下看会儿电视,姐姐去做饭。”
“千歆姐…你也没吃吗?”
“是啊,姐姐可是一直等着小郁下班呢。”云千歆系好围裙,拿着锅铲对故郁露着笑,“小郁真是比姐姐还忙呢,这么晚才吃晚饭。”
“要赚钱的嘛……千歆姐你不用等我这么晚,我们店里有饭吃的。”
“就那个都快冷掉了的快餐?小郁你真是……”
云千歆叹了口气,转过身处理着案板上的食材,“姐姐很乐意照顾小郁的,你不用顾虑那么多。就和以前一样,小郁多依赖姐姐一点也没关系。有什么需要,要记得和姐姐说。”
“嗯,我知道了。”
故郁点了点头,他始终无法理解云千歆对自己这显然有些过头的善意,那些宛如亲人的关心在女人眼中那么理所应当,那么自然,仿佛他们本就应该这样。
“对了,小郁作业做完了吗?”厨房里传来温和的声音,随意地同他搭话。
“嗯,在学校里就做好了,不然回家没什么时间做的。”
“这样啊,小郁真勤快呢,真棒。”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没得选。”
气氛紧接着陷入了沉默,云千歆清洗着手里的菜叶,冰冷的水流从指尖滑过,过去的旧景在眼中闪动。
没得选…她曾经也是那样没得选,命运的弃子,被那些丑恶贪婪的人剥夺权力,活在泥泞不堪的深渊里。
而今她站在了高处,成为握住权柄的那个人,却变得和曾经的他们一样丑陋,要去自私自利地夺取一个深受苦难的男孩。
水停了,云千歆关掉水龙头,甩掉手上的水滴,把菜叶放进锅里翻炒。
她有什么必要在乎那么多呢,她不也从不是什么善人吗?为达目的可以极尽所能,不择手段,更何况这是绝不能让出去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