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家里依旧冷清，窗外传来楼下邻居的闲聊声，几个上了岁数的老人经常围坐在那棵大梧桐树下谈天说地，也由此传播着耳听目见的各家消息。
话题很自然就聊到最近搬进来的那个姑娘身上，不少记忆力好的老太太还认得云千歆，把关于她的在这里的过去作为谈资，时不时感叹又疑惑。
“那姑娘我记得人挺好的，懂礼貌，长得水灵，看着也挺喜欢小郁那孩子，他们要是能成一对，倒挺般配。”一个老大爷抽着烟感慨。
“你个糟老头子别胡说八道，小郁还是读书的年纪，再过几年还差不多。”
“你们懂啥啊懂，那姑娘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住进我们这个破小区也不知道咋想的，要我说，小郁和人这门不当户不对啊这个。”
“诶，你哪懂现在的年轻人啊，这都什么年代了……”
几个裹着大袄的老人就这样互不相让地聊着，女孩安静地从他们身旁路过，看了他们一眼，那些话进到耳中，如墨的眼瞳平静而深邃。
她走进楼道，踩着昏暗的楼阶往上爬，在男孩的家门前停下，伸手敲响了门。
“洛茗？”
故郁开门后愣了一下，随即礼貌地侧着身子放洛茗进屋，“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做作业太无聊了，就来找你啦，顺便还有几个题目想和你讨论下，还能给你补补英语。”
女孩如常笑着，表现温和得体，手上拎着塑料袋和书包。
“好啊，正好我也是闲着，一起。”
故郁带上门，欣喜在心里蜿蜒，为在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能见到喜欢的女孩而高兴，洛茗的笑容总是让他很舒服。
“要换鞋子吗？”
“不用了，直接踩进来吧。”
洛茗于是踏进了客厅，窗边多了一张上次没见到的小桌子，上面散开着课本，窗外就是风紧天寒的街巷。
故郁搬了张椅子到桌边，收拾了一下摆满书的桌面，给洛茗腾出一半的位置。
“我刚刚在做题，我先把作业写完。”
“嗯，我也还没做。”
洛茗随手放掉书包，把塑料袋随手放到桌上，“对了，这是我刚买的砂糖橘，尝尝？”
“这很贵吧。”
“不算贵，我家门口的水果店刚好打折。”
洛茗拿出一个橘子剥开，小心地撕掉上面白色的橘络丝线，把鲜嫩的果肉递给故郁，“尝尝看甜不甜。”
“谢谢。”
故郁接了过来，放进嘴里，甘甜的汁液从果肉里流出，感染着味蕾，“很甜，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洛茗对他笑着，如花的笑靥不亚于刚刚口中的柑橘，触动着少年青涩的爱慕，不自禁看呆了。
“那就都给你啦，当作礼物。”
“谢谢。”
故郁道谢，收下女孩递过来的一袋子砂糖橘，放到一旁，装着认真的样子对付面前的作业，以掩饰躁动的心跳。
这一次在家中独处故郁话却少了，那份无法言之于口的喜欢忽然就让他变得小心翼翼，放不太开。几分钟之前明明很想要见到这张精致好看的脸，可当本人真的出现了，他又变得局促紧张，以至于忘了平日里分明保持得很好的礼节。
“故郁…”
他听到洛茗忽然开口叫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对方，“昂？怎么了？”
“千歆姐，是住对门那间屋子吗？”
“是啊，她经常来帮我做饭，对我可好了。”
“是吗？你还真…幸运呢。”
“嗯嗯，可能这就是…命运对我的补偿？”故郁自嘲似的笑笑，云千歆对他的关怀确实是意料之外，他也很感谢这个有些来路不明的姐姐。
“那我也是吗？”
“你？你…也是吧…干嘛这么问啊。”
故郁有些结巴，不太答得上这个问题。洛茗于他而言真的很矛盾，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可又没勇气表白，对方把他当朋友，却又与他靠地过分得近。
他预想过两人的将来，高考之后便会是两个世界，以后联系会不知不觉慢慢变少。结局一眼就可以看见，很痛，也正是为了不那么痛，他要克制自己。
不管是洛茗还是云千歆，都会是生命中的过客，他配不上，只要有对方陪着走过这段路，就很满足了。
想到这，故郁眼睫一点点垂下，他后悔说出这个比喻了，所谓命运的馈赠其实指的是与云千歆，洛茗，还有何妤的相遇，已经足够美好，但也终究会分别。
“那…你希望能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吗？？”
洛茗直接了当地问了出来，她停了笔，忽然捧起故郁的脸，抚摸着男孩清瘦的脸颊，皮肤柔滑的触感碰到掌心。
“洛…洛茗？你怎么…”
这举动太过亲密，他不知道洛茗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女孩手上肌肤滑嫩细腻，禁锢着他的脸，逼迫他对上那双如黑曜石般明亮精致的眼。
“故郁…能…告诉我吗？”
“高考之后总要分别的，洛茗也能想到的啊，干嘛这么问。”
“我问的是…”洛茗眼中晕开墨滴，一片浑浊就这么污染，她勾着唇角笑起，竟生出了万般妩媚妖冶，“你希望吗？不管能不能。”
“当…当然啦，我肯定想和你们在一起啊。”
“不是我们……是我。”
“那也想啊，你可是我最好的几个朋友之一。”
洛茗听着男孩不太利索的回答，心中的欲望疯狂蔓延，一股子冲动推动着她把手伸向故郁的脖颈，她索性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指腹摩挲他的眼睑。
“洛茗？你怎么了？”
故郁抬头看着洛茗，那张漂亮的脸上写着疯狂，让他一阵无措，扎挣着试图脱离禁锢。
“故郁……”她紧盯着男孩的眼，那双一眼便可见底的瞳孔里全是她。
“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了。”
满目狂流就这么硬生生散开，洛茗放开手，坐回椅子上，带着歉意地对他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书，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
“哦…哦。”
故郁一阵茫然，他想不明白洛茗刚刚那种变化，似乎想做什么疯狂的举动，却又在最后止住了，他想不通，只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寒风拍打着窗户，外面的梧桐树叶已经落完了，冷白的光线穿过，萧条又凋敝，屋子里的气氛沉静下来，少女放开了握紧的手掌。
几道鲜红的指甲印被咬出来，长在白皙的皮肉上格外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