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
“郁离，出事了！”
“郁离你快醒醒！！”
“郁离，你……杀人了！”
“……”
本沉在睡意里的郁离发出一阵怪叫骤然惊醒，他捏着身上的薄被子不断喘着粗气，此时他才发现他身上满是汗渍，然而那种无边的惊恐依旧没有被消除掉。
郁离拍拍额头，伸出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随着炽热的烫热顺着喉咙爬进肠胃，他整个人的精神才终于好上了一些。
砰——
手腕忽然一酸，水杯砰的一声砸落地面，陶瓷碎片伴着半瓶水泼洒一地。
“鲤鱼，发生什么事了？”
卧室门被推开，穿着白衣短裤腰间围着围裙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齐背长发绑着青春靓丽的高马尾，配上她软糯可爱的脸庞显得好看非常。
“没事小潼，我只是做噩梦了。”
女孩抿着唇甜甜一笑，走近后却把试图起身的郁离压回床上，她温婉说道，“刚做完噩梦就再休息一下吧，我来收拾就好了。”
见着女孩蹲下去，郁离也放心地躺下，他望着天花板感慨道，“谢谢你小潼，这些年来如果没有你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就算有我在，鲤鱼最近的状态依然不对劲。还是对以前发生的事放不下心吗？”女孩忽然凑近，认真注视着郁离的双眸，“但你没有任何错。”
“应该……放下了吧，但最近就像是有一只梦魇，时不时在我周遭浮现让我回想起曾经的事。”
郁离在心底叹气。
所谓的那件事发生在高三，郁离与同桌顺着河堤向着家走回去，前天晚上刚经历过一场大暴雨的河流水流湍急，堤坝非常滑，郁离提议两人走远一点，同桌却念叨着什么“涨水鱼落水虾”，非要去河边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找个时间去偷偷钓几杆。
然而同桌钻进偷钓人剪开的绿网拨开树丛试着去拨动水面时脚滑瞬间跌入水中。
水里哀嚎着求救，水上的郁离是什么都办不到的无声。
不会水的郁离站在堤坝之上，隔着被撕开的绿网，呆呆望着在湍急河流里挣扎的同桌。
郁离大声求救，可附近暂时没有任何过路人，唯一一家报亭也是关着门的。
等警察来到现场时甚至无法在河里找不到同桌无力挣扎的身影。
正是从那以后学校里传出了一种传闻，郁离见死不救，这样漠视生命的行为，等于杀人！
这种事如果放在学生时代是一件大事，但如今的郁离早就释怀了，可他最近就像是陷入了某种诅咒，哪怕只是去街边买瓶可乐都能看见便利店里老旧电视播报着溺水者见死不救的新闻。
晚上吃顿烧烤，隔壁桌也在大肆批判那些冷漠的旁观者。
墨菲定律总是恰逢其会的出现，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郁离很想不去关注这些事，这样的事却越来越频繁，直到已经开始影响郁离的正常生活。
女孩意识到郁离又沉入最近的怪圈，出声惊扰了他。
“没事的，和公司请个假，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吧，我们去海南吧。”
“也好，我待会儿也给小饵打电话请个假。”
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女孩轻手轻脚地站起身。
一切都岁月静好，好像这只是生活中平凡而温馨的每一个瞬间，只不过在郁离看不见的角落，女孩听见郁离说出“梦魇”这个词汇后她的脸色忽然皱起，眼里出现厌恶与愤怒的复杂神色，交织，揉碎，最后化作浓浓的爱意。
女孩甜甜一笑回答温柔地说：“嗯~”
女孩默默走回厨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拨通那个熟悉的电话，她用着甜美的声音聊起天，“小饵，是我，陈潼……
嗯对，我最近就会去，还是和之前一样，请帮我把后续的事都解决一下吧。”
言罢，她又是标志性的甜甜一笑，“谢谢~”
她重新烧着汤，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只是在心头默默自语道，“没事的鲤鱼，我会为你解决一切，而你只需要一直成为我最爱最优秀的郁离，这样就好。”
有时候世事就是如此难料，郁离很轻松的请到了假，然而女孩所在的部门正好处于每年最忙碌的日子，无奈之下郁离只好收拾好行李一个人到海南去休息一段时间。
遗憾的是，见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时郁离并没有预料中的释然，即便逃到了海南他依旧被各种莫名的溺水新闻包围，“溺水”这两个字就像是得到强化的梦魇，张牙舞爪地扑到他身上，撕咬、狂啸，然后用着电锯分解他，最后将他一口口吃干抹净。
一个人呆在海南的日子比以往的每一天都要痛苦，郁离突然间觉得自己就像是沉入海底的溺水者无处呼救，既然无论去哪都会被折磨，那他宁愿在A市。
直到来自A市的电话响起。
电话内容是吊丧，逝者叫做袁戚戚，是郁离高中时的同学。
当然不陌生，郁离对她的名字记得特别特别清楚，因为她就是当初造谣郁离见死不救的主要传播者之一，也正是因为她们曾经的郁离才会跌入谷底，久久不见光明。
虽说工作后郁离阴差阳错的与她丈夫相交相熟，可心中的某种愠怒始终无法忘怀。
这一次郁离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他得找个看得过去的理由说服自己提前回家。
葬礼办的风风光光的，很符合袁戚戚生前的作风，她喜欢热闹，于是她的丈夫便请来了很多人一起送她最后一程。
下午时分，郁离穿着一身黑走进了灵堂，将一束白菊放好后默默退到角落。
很遗憾郁离没有学会抽烟这种事，来吊丧也不好躲着一直玩游戏，他只好独身一人站的远远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高中同学们围着灵堂低声抽泣。
“郁哥。”
有人拍拍郁离肩膀。
郁离双手合十轻声说着，“老张，节哀。”
老张知道郁离不抽烟，但还是礼貌性地递过去，他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显眼的黑眼圈，眼眸里写满了疲惫与憔悴，他挥挥手叹着气，“除了节哀，还能怎么办呢，人已经没了。”
郁离远远看着那张黑白照片，犹豫了下还是问着，“发生什么事了，健健康康一个人突然就没了。”
老张习惯性的咬着烟，却没有点燃，他摇摇头说着，“车祸，这种飞来横祸找谁说理去。”
“司机抓到了吗？”
“抓到了，疲劳驾驶。已经在走程序了，可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人已经没了……”
远处做法的道士冲老张招呼了两声，老张点头后忽然拍了下郁离的肩，在他耳边小声说着，“郁哥，别人我没告诉过，我始终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蹊跷？”郁离疑惑地望着身边迅速变老的男人。
老张伸出食指在空中虚划了一个数字，他低声继续说道，“我老婆出事的时候，在现场发现了一个数字，2。”
“2？”
老张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前段时间，我老婆的一个闺蜜也是出车祸去世的，她那里的现场，有个1。”
郁离瞬间瞪大了双眼，他刚打算说些什么却见着老张竖着食指说着“嘘——”
“别声张，也可能是最近我精神状况不太好，是错觉也说不定。”
“那个闺蜜，叫什么名字。”郁离脑子一抽问。
“好像叫黄婷月吧，我这边还有事，郁哥我先走了。”
郁离的心跳骤然开始加速，一种莫名的心悸伴随着猜测瞬间浮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与老张告别，“加油生活。”
黄婷月这个名字他也记得，她就是当初贬低郁离的流言的主要传播者，甚至可以说是，罪魁祸首。
黄婷月是1，袁戚戚是2，那么3或是4又会是谁。
郁离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可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谁做的？
郁离忽然感觉有些冷，紧了紧衣服快步向家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