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会窒息，会冒冷汗，会恍惚，会呆滞，但它不应该是真的痛，因为郁离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被刀的分明是腹部。
“撕——”
“呼——”
暴雨夜的每一个瞬间还历历在目，郁离将头重重砸在桌面，双手交叉着卡住自己的脖颈，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获得更多的氧气。
郁离想要哭却发现自己居然挤不出一滴泪，她只能徒劳地不断深呼吸，然后压制自己波澜的心绪。0
“鱼栗，你身体不舒服吗？”
一道洪亮的嗓音忽然响起，郁离持续的深呼吸突然顿止。
鱼栗是谁啊，没听过呢，而且这个说话的声音好耳熟……这夹杂着浓浓口音的普通话实在很像自己高中时的……班主任。
“鱼栗？”
又叫了一声。
郁离猛地抬起头，视线却被一簇发给挡住，她伸出食指撇开额前的发，又在心底默默嘀咕起来，“头发都长这么长了么，该剪了吧。”
下一刻她微张的红唇成了一个○形。
这环境实在是太熟悉了，她呆呆环顾一圈。
这是一间教室，准确的说是高中教室。同学们的桌面上堆着高高的书本，书桌侧面还挂着装满了练习册的书袋，即便郁离被老师点了名都没几个同学回头看热闹。
讲台上穿着严肃的老太太托了下茶色厚框眼镜给郁离递了个眼神，“鱼栗，出来一下。”
鱼栗，是叫我吗？
郁离心头忽然闪烁出一个怪异的猜测，她悄悄咽着唾沫，伸出白净纤细的手翻开自己身前摆放着的一套数学卷子，在学生姓名那一栏上分明就写着两个字：“鱼栗。”
怎么是这么个名字，而且，
高三……
鱼栗有些僵硬地扭转着脖子看向自己身侧，眼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果然如此么。
离开教室前鱼栗多看了几眼自己旁边空空荡荡的同桌，她还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但起码已经是同桌溺水之后了。
也就是说关于自己的流言也开始了。
她回头望，袁戚戚、黄婷月以及萧奇这坐在一起的小团体同样偷看着她，或许是注意到鱼栗的目光，梳着短发的黄婷月微眯着眼向鱼栗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她们殊不知在鱼栗心头对这群高中“故友”并没有任何怨念，她甚至有些释怀的想着，“真好啊，她们这会儿起码还活着呢，真好啊，高三学生还这么有活力真好啊。”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到了暴雨夜时几乎变了个人似的的女孩。
如果这些“故友”都还活着，那那个女孩也能一直健康下去吧，只要不认识自己，她就没有变成那样病态的理由了。
走廊外有些安静，总是不断重申带完这一届就退休的老太太倔强挺直腰杆望着远处的操场，高一高二的同学正上着体育课，操场那头的放松欢娱与这栋高三楼的严肃格格不入。
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班主任转过身，脸上严肃的褶皱慢慢舒展开，她柔声问着，“鱼栗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发生的事还真挺多的，但那不属于现在，是未来。
鱼栗轻蹙着眉，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班主任除了她们外还带了一届高三学生，最后病倒在讲台之上。
老太太看向鱼栗，除了显露于外的严肃，眼底其实也有些温祥，她一直都很喜欢鱼栗这位班上的种子选手，长得好看不说，成绩优秀性格也不错，能吃苦能坚持，只是暑假大概发生了一些事情。
“暑假发生的事我听说过了，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毕竟你不会游泳，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问题，”班主任拍拍鱼栗的肩，“不过我也能理解，女孩子嘛心思细腻一些也正常。这样吧，这节自习你先休息下，去操场转换下心情，好了再回去继续加油学习。”
女孩子嘛……？
班主任还急着回去守自习，留下鱼栗一个人站在走廊愣神。
隔了好一会儿她才琢磨过味来，她平摊着自己白皙小巧的手掌，忽然瞪大了眼，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她在心底惊呼：“我成女孩了？！”
鱼栗转过身，借着教室窗户的反光看着自己。
她穿着熟悉的丑丑的校服，一头青丝侧披如瀑，脸色晶莹，肤色如雪，鹅蛋脸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微杏眼圆睁，眸中仍映着惊愕。
“这是……我？”
这是什么世界末日？
刚被刀，好不容易重生了，鱼栗还以为自己能重新经营自己的生活，起码要活的比上辈子更久吧，可没想到一回头自己居然直接变成了女孩子！还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鱼栗忽然有些惆怅。
她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顺着楼梯走下去。
胸前微微的隆起带来了别样的体验，好像女孩子的身体就是这样精巧，多余的每一克重量都能被敏锐地察觉。
操场旁有一颗据说活了百年的老杏，它的树下围了好几圈椅子，这里也每一届毕业学生最喜欢的拍照地，鱼栗站在杏树下仰着头，回忆着往昔。
她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之前毕业也是被那个女孩生拉硬拽到杏树底下不情不愿地拍了一张合照。
“好像变成女孩子也挺好，”鱼栗自言自语道，“既然这一世我成为女孩子，那一切的羁绊都会随着性别的改变而消失，这样一来未来那一场场悲剧应该就不会发生了吧。”
这样，也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两人的关系会因此随风消散，鱼栗的心就有些微疼。
大概，这就是重生后的余痛？类似刚才在教室时的心痛吧。
抛却惆怅和遗憾，鱼栗坐在杏树下看着操场上同学们，忽然笑了起来，高中生活呀，那可是一个身处其中很痛苦，一旦离开却又会无比怀念的时期呢。
远处有两个班跟着各自体委跑完一圈步后就地解散，男孩子踢球的踢球，打篮球的打篮球，还有一小拨拿着羽毛球拍向着场地赶去，女孩子们迅速分成一两个小团体，有的回教室休息，有的去快递室取快递。
鱼栗撑着脸，眉眼弯弯的。
就好像在这一刻青春的气息自然而然顺着操场的每一阵风吹撒在她脸上，她试着开始适应这一世了，或者说，她理应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