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云，我不想杀你，所以，请你守规矩。”
“……”
心的语气跟以往没差别，他也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心的这幅模样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允云倒是听进去了一些，可也没太大的反应。
沉默，只是她的半信半疑。
就算换做其他人，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大概也跟允云差不多。
心的外貌与他所经历的一切极不相衬，那张脸太具有欺骗性。
就如同货架上的玩偶，没人会觉得它会突然跳起来搅碎敌人的心脏。
这也导致允云对心的怨念远大于恐惧，她根本不觉得心会杀死自己，难道上课睡个觉就要以死谢罪吗？这也太离谱了。
“吹牛。”允云小声嘀咕了一下，很不满意心的态度。
心直勾勾的盯着允云，那双一动不动什么也看不出来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仿佛……这双眼睛的主人正在看一具尸体……
允云不免有些害怕，强装镇定为自己壮胆子：“你看什么？真要认真起来……说不定你还打不过我呢！不就爬个楼吗？我……我也会的。”
“……”
心无言，但允云这番话似乎点醒了他。
自己从未在允云面前显露过身手，这只小猫并不知晓站在她面前的是何种存在。
也许在允云眼里，心顶多只比一般人要厉害一点。
如此，不管心对允云说什么，大概也只会被当成耳旁风。
强者不会在意虫豸的噪音，这一点，早该在允云对着那只小橘猫吼叫的时候发觉。
心觉得，自己一开始的出发点便错了，他本想以平等的姿态与允云接触。
但允云不是训练有素的干员，她是一只野猫，柔和的方法很难改变她。
不论是放荡不羁的野马还是咬人的狗，驯服它们都必须用到鞭子，想让它们听话就要给予奖励。
而现在，心给予允云更多的似乎是糖果，这无疑会助长她嚣张的气焰。
不管在哪里，都必须分清主次，好比心不能违抗忒的命令。
允云，似乎还不清楚这一点。
可惜她不再是逍遥的野猫，进了这个门，自然不能太过狂妄。
允云看着心的脸，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却在恍惚间，心从她眼前消失了。
疑惑转变为迷茫，紧接着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我在你身后。”
“！！”
允云大惊，身体瞬间僵硬，才发觉心不知何时已然来到自己身后。
而心并不再是单纯的站立，允云像是猎物一样被他钳制住动弹不得。
颚下凌厉的寒意让允云意识到，有一把刀正架在她脖子上……
仿佛空气都凝滞，她感到难以呼吸……
几秒后，心收敛所有动作，走到允云面前，那双眼睛看不出什么东西，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允云，这叫濒临死亡。不过别担心，现在我还没理由杀你，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处决干员。”
“……”
允云还没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神来，此刻她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心从怀里摸出小鱼干，允云依旧毫无反应，他便主动将其塞进允云嘴里。
“允云，这是刚刚买的。”
鱼尾巴露在外边，允云尝到熟悉的味道后恢复了一点精神，身子一软，眼眶也不禁湿润了。
“呜呜呜……”
弱气的哭声让人心都化了，允云像个受委屈的小女孩，终于有了一丝柔弱的样子。
心只是在一旁看着，没什么想说的。
在组织里，进行新人训练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许多德高望重的干员最初也是这样过来的，可以说，流泪是必备的过程。
不过因痛苦流眼泪总比在行动中毫无价值的死去要好的多。
但允云似乎哭的太久了……
“呜呜呜……”
允云坐在地上委屈的哭，眼泪不停从脸颊滑落。
见状，心又摸出一条小鱼干塞到允云嘴里。
允云没有拒绝心的投喂，开始可怜兮兮的嚼小鱼干。
只是短暂的沉寂后，允云又开始哭闹起来，声音甚至比之前更大了。
“呜哇！”
允云捂着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委屈的气息。
心总觉得这幅场景在哪里见过……
哦！对了，有时候闲的没事，忒就会像这样对着阿米撒娇，直到阿米同意她的要求之前，忒都不会停下。
说起来，心刚刚也没有动真格，应该不会对允云造成肉体上的痛苦。
可若只是害怕的话，允云四肢健全，应该早跑了才对，这不只限于动物，人也是如此。
当内心产生恐惧，大脑总是会诞生退意想要远离危险。
莫非是心彰显的力量太过强大，让允云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这种自生自灭的可能性不低，但对于谁来讲都不好。生命只有一次，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易放弃。
心不懂该怎么系统且科学的训练允云，但能明白这孩子欠缺的东西太多，他也只能尽量的去帮她弥补。
而首先，必须要听话。
“允云，站起来。”
“呜哇！！”
允云很听话的起身，可不知为何哭声忽然提高了一个音调。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允云听话就好，看来鞭子和糖果的实验很成功。
“允云，我们回教室吧。”
“呜哇！！！”
本来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允云的哭声更上一个档次，心不太理解。
“允云，不要哭了。”
“呜哇！！！！咳咳……呜！”
“……”
这次她几乎是吼出来，以至于呛到喉咙……
心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拿点吃的给允云，只要有好吃的，自然能堵住允云的嘴。
可是……
“允云，我没有小鱼干了。”
“……”
听到这句话，允云一下子就不哭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好像在说，“老娘哭的这么卖力就两个小鱼干？打发叫花子呢？！”
心没说什么，给允云擦了擦脸后便拉住她的手打算离开这里。
然而允云却站住没动，正当心想开口提醒她的时候，允云却先一步出声。
“我算是你的同伴吗？”
语气里听不出有开玩笑的味道，允云少有的摆出了认真的态度。也许刚刚心的举动的确出乎意料，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心不可置否：“当然是，在组织里的人都是同伴。”
允云试探性的问到：“那你……真的杀过同伴吗？”
“嗯，杀过很多，上一个是跟我一起行动一年多的搭档。”
“……”
允云陷入沉默，视线在心毫无波澜脸上和自己被握住的手之间徘徊，无神的瞳孔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良久，允云又问到：“你杀那个人的时候……有犹豫吗？”
“没有。”心摇摇头，看不出悲喜，“我只需要服从命令就好，命令大于一切。任何干员都是如此，我没什么特别，做错了事，照样会被处决。”
“……”
允云无法理解这番话的含义，这不该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心的状态，也跟她见过的其他干员不一样。
不论是那个叫阿米的呆女人，还是那个叫忒的平板，那两个家伙跟其他人一样，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人的气息。
她是黑猫……对这一切很敏感，能轻易感受到一个人的情绪。
温柔的人很爱笑，会好心给流浪猫食物，恶人浑身都透露着一股令人厌恶的气息，不想靠近。
可是……遇见这个名为心的男孩后，允云发觉自己的这个能力失灵了，在这个人身上，她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所以，她才会选择跟踪这家伙，谁知对方太敏锐，给她抓住了。
不过，允云大概明白为何那个平板会把这家伙安置到人群中来，也似乎想通了忒对她的安排。
心现在以任务的目的想要改变允云，而允云需要以情感为目的去改变这块木头。
但是……允云没这方面的经验，稍不注意，就会被这个表面人畜无害的家伙杀死……
允云感到害怕，这种任务，太难了……
“允云，别害怕。”
“？”
心的提醒让允云拉回飘远的思绪，看着对方的眼睛，她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面前这个人很危险，但很难让人觉得他危险，明明知道应该害怕，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呆子脸令人生不出恐惧。
偏偏……他还是在安慰……
如鲠在喉，允云说不出话来。
心无法与之共情，但他看得见，也能想明白。
“允云，死亡不好，所以，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希望你能一直活下去。允云是好人，只要守规矩，就不会有事。”
“……”
原本沉闷的气氛突然有了一丝暖意，那丝暖意让允云都感到惊讶。
或许，关于面前这个男孩，谁都还未完全了解他，或许这也是他看起来温柔的原因。
抛开那莫名其妙的组织不谈，心的确算是一个懂事体贴且好欺负的对象。
允云的情绪莫名舒缓了许多，恍惚间脑中浮现出刚刚心给她擦眼泪的模样，那双手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至此，心到底是可怕还是温柔啊？允云自嘲似的叹了口气，矛盾让她思绪越发的紊乱。
“允云，我们回教室吧，该上晚自习了。”
“嗯。”
允云轻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任由心拉着走。
[罢了，好歹这家伙的手是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