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娜想过伦纳德会有的反应。
惊恐？还是疑惑？亦或者是愤怒？
但是她没有料到，眼前的伦纳德只是稍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再挣扎，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的红眸中竟然只有平静。
海伦娜能在他的红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她能在他的眸中看到自己那病态的占有欲和爱恋，而她也能看出他在审视她，静静的审视她。
海伦娜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会是纯真的、光亮的，她很确信自从深渊森林一行过后，她的眼睛里只有黑暗和深渊。
而伦纳德眼睛里也只有平静和潜藏着的疯狂。
他们对视，孤寂和黑暗互相找机会吞噬，海伦娜忽然有些恍惚。
仿佛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而他们互为深渊，以至于互相的凝视看起来如此深情。
“你不害怕吗？哥哥？”海伦娜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病态的占有欲和不够温和的依赖。”伦纳德轻声说道。
“但你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正常的人都理应害怕。”海伦娜同样轻声回答。
他们互相注视，他们细语，他们贴在一起，如果有第三者在这里，只会觉得这是一对甜蜜的恋人。
“我没有标榜过自己的正常，恐惧来源于未知，但未知才是人生的精彩所在。”伦纳德笑了。
“就像我计划好美美的睡一觉就明天去探查古遗迹，然而今晚你过来将我捆了起来，这不在我的计划之中甚至我没有想到过，所以现在……”
伦纳德的头靠近海伦娜，要不是锁链捆住他，他几乎要和海伦娜贴在一起：
“我兴奋到颤栗，海伦娜，你不会让我无聊吧？”
海伦娜短暂的呆滞了一瞬。
她在少年眼中看到疯狂，她一边欣喜于自己的爱人与他人不同，一边恍惚间回到过去。
这是第二次在伦纳德眼中看到疯狂。
第一次是在小时候，海伦娜只要出去玩耍就会因为魅魔的血统被攻击，同龄的女生嫌弃她说她是未来的婊.子，男生欺负她、嘲笑她。
然后伦纳德站了出来。
伦纳德的天赋并不出众，有的同龄人都学会三阶魔法了他才会二阶，但是海伦娜至今记得他舞动手中的手杖，火焰附着在手杖上，风、天昏地暗、还有将火焰附着的手杖当做剑的伦纳德。
他挡在自己面前，打人的方式是以伤换伤。
那群孩子们没有面对过这样疯狗一样的对手，或者说当时的伦纳德其实把他们当做敌人？海伦娜不知道，她只知道当她停止啜泣的时候，那些欺负她的喧哗全都被湮灭。
对面最厉害的孩子，被各种夸奖的那个学会三阶魔法的孩子，被伦纳德踩在脚底，胸口都塌了，大口吐血。
然后她看到火焰升腾，火焰中间的伦纳德，金发红眸，火焰萦绕他而上，仿佛某种无声的卫冕，他嘴角是笑容，眼中是疯狂。
他伤了，但他毫不在意。
“我喜欢以暴制暴。”他的语态很优雅，那种疯狂中的优雅海伦娜至今都着迷。
“在这种情况下，我个人认为暴力对你们这些施暴者是最有效的手段，所以我要告诉你的是——”
“我将你们所认为的异类，海伦娜，视为我的妹妹，我最亲的妹妹，我再看到你们欺负她，那我一定会还手的。”
下雨了。
雨浇灭火焰，那些被打倒的孩子们站起来跑回家，雨中，伦纳德对她伸出手。
“我们也回去吧，妹妹。”
海伦娜第一次在这个被称为纨绔的哥哥身上找到安全感，她几乎忍不住哭了出来，仿佛一切委屈有了发泄点，而伦纳德一边拥着哭泣的她一边用身体为她挡雨。
那是海伦娜第一次见到伦纳德眼中的疯狂。
以至于她有些怀念。
“你在怀念什么？妹妹？”
现在的语调疯狂被压抑着，优雅居多，海伦娜还是很喜欢这种语调，但是她忽然发现那双红眸已经近在眼前了。
她吓了一跳。
吓了一跳过后是羞恼，她在回忆和走神的时候，伦纳德已经挣脱了束缚，反而将她牢牢的逼在了墙角。
伦纳德笑了出来。
“回过神来了？和别人交手可不能有这种失误啊。”
海伦娜准备再次使用魅惑，然而伦纳德将“天使之吻”挡在了自己脸上，海伦娜本来知道自己的魅惑可以无视这个道具，但她忽然想到如果伦纳德发现自己的魅惑被无视了，极有可能可以推出她的秘密。
于是她只能恨恨的瞪了伦纳德一眼。
然后她鼓起腮帮，蓄满泪水，装可怜。
伦纳德有些伤脑筋的举起双手：“停停，我说停停。”
“我从小就应付不了你的哭泣，别哭了别哭了。”
“你看，海伦娜，我始终觉得有什么问题的时候，无论是捆绑还是魅惑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交流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我以前也给你说过。”
“试图束缚我的自由的任何物品或者人，无一例外的都被我抛弃了。”
“所以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用这种方式呢？”
海伦娜不说话，她忽然知道怎么对付伦纳德了，他不吃硬的，但是吃软的。
于是海伦娜继续保持那个鼓起腮帮子，眼睛里蓄着泪水的撒娇的状态。
果然伦纳德不堪应付，只能露出一副伤脑筋的无奈的表情，他的疯狂和冰冷已经被完全隐藏，只剩下很温和很无奈的笑：
“到底怎么啦？告诉我好不好？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告诉我啊？不告诉我我怎么改？”
海伦娜跺脚：“渣男！”
伦纳德愣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已经和海伦娜一起体验过生命的欢愉了，而且互相都是对方的初体验。
然后，在海伦娜的视角里，自己提起裤子不认人，转头去和安娜搂搂抱抱。
伦纳德忽然觉得眼前一黑。
他再看海伦娜，怎么看怎么委屈，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和自信全部没了，并且相当理解海伦娜。
伦纳德忽然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他没有害怕过危险，此刻却冷汗全身，汗流浃背。
